CY很快就收到逮捕令了，這意味著他從"犯罪嫌疑人"變成"犯人"了，CY沒多做抗爭，直接就簽名認罪。也許，這樣反而是好事，至少表示案件正在進行中，至少有個進度，而他則仍舊生死未卜，家人都在做甚麼?案件有沒有進展?他被遺忘了嗎?何時會是個盡頭?尤其江波被釋放後，重獲自由的心情更加迫切。

"某某某，提審"，監舍外有人大喊，他一時還沒意會過來，黃老大叫他趕緊去穿雙拖鞋，在鐵門邊等著。他還沒搞懂"提審"是什麼意思，反正可以出去溜溜也不錯，上回和主管警官去醫院拿藥，身上灑滿陽光的感覺可真好啊。

"警官好"，鐵門一打開，他立即大喊一聲，那聲音簡直可以傳到高牆外了。

"25號"，警官走在前面，大聲說著。他加快步伐，緊跟在警官身後，他們沿著屋簷前行，沿途有一些牢友正忙著打掃，見到警官就立即停下工作，並大聲喊"警官好"。

"你的手好了嗎?" 警官回頭問他。

"謝謝警官，好多了。" 他大聲回答，並盡力跟上警官的腳步。

"你的手怎麼回事?被打的?" 警官問他。

"不是，是舊傷復發。" 他向警官簡單的說明之前打羽毛球傷了手腕，還沒完全好，又在監舍裡用力扭毛巾，竟然又慢慢發炎了。

他們走到一排矮水泥平房前，總共有30個鐵門，上面以紅漆寫著01至30的編號。這裡像個四合院，中庭是種了幾棵修剪成圓形的矮樹，有幾道被踏禿的小路散布在矮樹之間。他乖乖地延著屋簷下走到第25號鐵門外，警官則偷懶的走那條禿禿的捷徑。

主管警官掏出鑰匙打開鐵門，"裡面等著!" 等他進去之後，又將鐵門從外面鎖上。

這個提審室大約12平方公尺的面積，以不銹鋼柵欄分成兩個空間，這邊擺著一個很大的木椅，這是所有看守所或是拘留室的標準配備，可以將犯罪嫌疑人的雙腳和雙手都銬在椅子上，不過，一般提審都不會將人銬住。

牆上到處是紅色的指印，大約有幾百個吧?!牢犯簽字蓋手印之後，就直接在牆上擦拭殘留的印泥，大片紅通通的顏色怵目驚心，多少人簽字認罪了?!這算不算是一種悲慘的圖騰?!親自按下指紋，將屬於私人的獨特印記交出去，同時放棄所有的人身自由和權利，彷彿被自己的大拇指指紋出賣了。

柵欄中間是木製桌面，對面的空間較大，有兩排深色木製椅子，牆上有一付對講機，天花板則有個吊扇。提審室之外又是另一個中庭，同樣種著幾棵圓樹叢，而對面又是另一排水泥房，門窗都緊閉著。

不時有些穿著套裝的年輕人匆忙地經過，也許是律師，或是檢察院的人或是便衣刑警，那裡應該就是自由之地了吧?!如此的靠近自由!!同樣的空氣卻有不同的味道。"制度"比這道不銹鋼柵欄更加堅固而厚實，即便溜出了這道近在咫尺的柵欄，"制度之手"仍舊能很輕易地把人捕抓回來。 

那位把他從A城押解回來的大隊長匆匆走進提審室，用力地將咖啡色公事包扔在椅子上，拿出他的手機，並撥通了他在台北的家裡電話，他心裡想著，還真省啊!竟然用他的手機撥打國際電話。

"我是某某大隊長，現在提審某某某，你跟他說話。" 說完，大隊長將手機交給他。並交代他，要家裡的人盡快將畫作送回來鑑定，除此之外，不准交談其它事情。

"喂?。。。我很好，別擔心，早點把畫送回來。。。" 沒等他說完，大隊長伸手就把手機搶回去了。

"喂，某某啊，某某很好，別擔心，你盡快安排把畫送回來，我們盡快處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對吧?若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某某早點回家，還來的及和你們過年，對吧?" 大隊長一直催促他家人盡快送回畫作。大隊長的語氣頗為和緩，充滿善意，他心裡頗為感激大隊長的作為。

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這都是辦案技巧，大隊長將他的案件視為"重大經濟案件"，若是罪名成立，可是大功一件，將來升遷或是獎金都不必愁。第一次提審的笑臉和第二次提審的兇惡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你多注意身體，看守所的警官都不錯，讓家裡人早點把畫送回來，早點把這事了結了。" 大隊長按下牆上的對講機，請所方通知主管警官過來領人。

"你開始穿珠珠了沒有?" 主管警官還沒到，大隊長站在對面和他閒聊，說這話時，嘴角上提，臉上帶著笑容。

"還沒，聽說兩周之後，調到後面的監舍才要穿珠珠。" 他訕訕地回答，感覺大隊長有些興災樂禍。

他心裡納悶著，怎麼家人還不快點把畫送回來?!是不是有些什麼考慮?是不是正在諮詢律師?家人是否知道應該把畫先送去鑑定，若真是贗品，就應該盡速送過來，若是真品，就應該否認到底或是趕緊找人製做贗品再送回來。總之，他心裡思考著各種可能性，但完全無法與家人溝通，只能靠默契，看著案件進展而隨機應變，而且，必須特別注意辦案警官在其間是否做了誤導或是為了立案而做些害人的陷阱?

"有在處理，你要寬心，當作修練。" 這是家人在通話中的叮囑。

他試著從家人的語氣中體會和摸索其中所暗示的意義，語氣的緩急，結尾的口氣，較為重音的幾個字詞等等，雖然只有簡短的12個字，他結合當場的氣氛和家人的默契，大約猜出來家人想表達卻又不讓警官知悉的意思。

第一次提審讓他心裡好過多了，總算有個明確的進展，知道家人正在動起來，而"寬心，修練"這四個字更像是箴言一般支持著他往後的監所生活，讓他得以樂觀的信念走過這次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