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洪偵探社–天若有情天亦老（一九）

　　秋季過後，冬季來得又快又猛，寒冷的北風吹著沈娟的臉陣陣的痛，她剛為了舒晴的案子，去拜訪退休的老導演，一番徒勞無功的訪談讓她洩氣到了極點。
　　自從叔公接了舒晴的案件之後，就將一切調查的工作都交給沈娟負責，沈娟雖然很高興能有機會磨練技巧，但是她對自己的能力卻越來越沒有信心，一個看似簡單的事件，卻一值將她拉入了迷霧之中。
　　而且她的心也一直掛記著佟雪梅，這讓她非常的困擾。
　　兩個個性不同、際遇不同、結局也大不相同的女人，沈娟卻經常的將他們從疊在一起。單她探索舒晴越深入，就越感覺到對佟雪梅了接越加深入，她的心正被這一生一死的兩名女人牽扯著。
　　打開車門的時候，沈娟嘆了一口氣，一天又浪費掉了，除了一些瑣碎的事情之外，她依然是毫無進展。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想著，到底她遺漏了什麼線索呢？齊導演肯定是知道真相，但是他不願意說，沈娟又不能強迫他說不可，然而；時間卻不斷的流失，難道「小洪偵探社」不敗的聲譽，就要毀在他手中嗎？
　　想著，想著，事務所已經到了，一道強勁的冷風，隨著車門的打開撲向了她，她打了一個抖索，勇敢的走下溫暖的車子。
　　忽然，她聽見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轉頭一看，正好看見一部車子停在對街。
　　沈娟望了望，只看見一個制服整齊的司機站在車邊，後座的車窗已經搖下來了，沈娟走過對街，透過街上的招牌燈，她看見坐在車內的是兩個老人。
　　沈娟呆住了，她眼了看那個白髮婆婆，吃驚的脫口喊道：「雪梅！」
　　「別來無恙，小沈娟！」她的聲音沙啞無力，但是臉上的笑容還是那樣的美麗。
　　是的，這兩的老人家正是佟雪梅和盛雨農。
　　她又老了，比沈娟初次見到她的時候更老一些。啊，她那張美麗的臉，現在猶如乾梅子一般，皮膚全都皺在一塊了。她的臉又瘦又小，只剩下一雙眼眸仍然炯炯有神的望著沈娟笑了笑。
　　沈娟激動的趴著車窗，將頭伸入車內說︰「要不要進事務所坐坐，怕不怕風冷？」
　　在她身邊的盛雨農，手拄著拐杖頭，仍然風度翩翩的欠一欠身，說道︰「沈小姐，妳好。」
　　沈娟打從內心裡感到歡喜，「你好，盛先生。」
　　他們倆終於一起老了。
　　佟雪梅說︰「我們不進去了，妳來，跟我們一起回『龍廷山莊』。」
　　沈娟毫不遲疑的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向小洪叔公交代了她的去處，就進入司機為她打開的車門，坐到了佟雪梅的身邊。
　　她有預感，這將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佟雪梅，她感傷的預知到佟雪梅的時間不多了。
　　「妳真的回來看我！」沈娟激動的說。
　　佟雪梅動作遲緩的除去手上的手套，乾癟羸瘦的雙手，緊緊握住沈娟的手，不斷的輕輕的拍著。「我怎麼會守不住我為一朋友的諾言。」
　　沈娟道歉的說︰「對不起，是我多疑了。」
　　她又笑了一下，拍拍沈娟的手。就這樣握著沈娟的手不放，直到「龍廷山莊」。沈娟小心翼翼的扶著佟雪梅進屋，盛雨農則自己柱著手杖，走在他們前方。見到屋內，沈娟先扶著佟雪梅坐好。
　　「你們倆好好談談，我去巡一巡園子，看看他們有沒有把花園打理好。」盛雨農說完，就體貼的蹣跚往內屋而去。
　　「妳跟盛先生有再結婚嗎？」沈娟顧左右而言他，希望沖淡些心中的震盪。
　　佟雪梅灑脫的說︰「我想到了我這個年紀，最有資格說，一紙結婚證明書，鎖不住相異的兩顆心，它對我們早已經不重要了。」
　　「雪梅，你們倆為了相愛，竟衰老得這樣快。」沈娟恨恨的說，「可恨華醫生那個庸醫，作的手術還留下這麼大的缺憾。」
　　佟雪梅輕聲的說著︰
　　「可是這段時間的每個日子，我們都在奇妙中度過，我跟雨農一生都專注的愛著對方，鐘情愛慕著彼此。但是時間始終隔離著我們，讓我們愛的非常悽苦。要不是華醫生成全了我們倆，我跟雨農就不可像一般的年輕人，享受著戀愛的各種滋味，我跟雨農是衷心感激華醫生的。」她的臉上散發著瑩潔的光彩，「現在我們倆已經白頭偕老了，沈娟，我這一生已無所求。」
　　沈娟擁著她的肩，衷心的說︰「雪梅，妳濃縮的一生一定十分精彩，我真為妳感到高興。」
　　「是呀！」透過玻璃窗，佟雪梅凝視著花園裡盛雨農蒼老的身軀，「我們真是太幸福了，假如讓我再活個三五十年，說不定要日久生厭，日日口角相伐，說不定還會鬧到分手。現在多好，我們沒有時間鬧意氣，也沒也機會見異思遷。」
　　「是不是要我為你們做些什麼？」
　　沈娟明白，佟雪梅來找她，除了念情之外，還有就是交代後事。他們身邊並無親友，而沈娟痛苦的知道，他們信任她。
　　「妳就是這樣體貼，像極了我母親。」佟雪梅眼中泛著淚水，「每次我望見妳的雙眼，就彷彿看見了我母親那對擔憂、責備眼眸。」她從大一的口袋掏出了一條白金項鍊，鍊墜掛著一只翡翠指環，放入沈娟的手中，說︰「這翡翠指環是母親給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我希望你能幫我保管它。」
　　「雪梅……」沈娟的喉嚨已經哽滿了淚水而說不出話了。
　　「我跟雨農已經將全部的財產捐贈給醫學院作為醫學研究的獎學金，日常生活也不乏人照顧，我們真正是在安享晚年。」佟雪梅滿足的說。
　　這時，盛雨農又蹣跚而來，佟雪梅淘氣的說︰「妳瞧，他來崔促我休息了。」
　　沈娟點點頭，抑制痛哭的情緒說︰「我能再來見你們嗎？」
　　「我們會一直都住在這宅子裡。」
　　「我會再來看妳。」沈娟吻了佟雪梅的臉頰，向她告別。
　　盛雨農送她到大門口，喃喃自語的說︰「一晃眼，她已經滿頭銀絲，可是在我眼中，她依然是當年那個美麗又任性的少女，妳覺得她老嗎？我一點都不覺得，每日我都仿佛才剛認識她似的。」
　　沈娟激動的擁抱住盛雨農，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喜歡他。「你真是了不起，盛先生。」
　　盛雨農微笑著。

⊙ 待 續 ⊙

01:49 2006/6/2．劍．疾風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