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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18 07:11:57瀏覽322|回應0|推薦27 | |
《2666》對話錄 2013.6.18
「請問:若一本書你連作者是誰,連書名都沒聽過,你會把它買下來嗎?」 「這我以前也沒發生過,但這次『不同』。」我試著解釋不同之處。 「不同?我懷疑你只是想擁有,而不是想閱讀,那何不擱置,以後再買再看?反正你也沒書架可放這些書了…」 「這次真的不一樣!」這種再次確認式的辯解,說給他聽,也說服自己。 「不同?這與你上次將《百年孤寂》買回來就供在書架上又有何兩樣?情況都是一樣糟,只會將房間弄得一團亂!」 「真的,這次不同的!」我嚥著口水,那喉嚨因膽怯都快成了旱地,然後再次解釋:「原本我也與你有相同的想法,反正書本不會長腳,總是安靜地待在原來的架子上。但是,當我看到這本心愛的書不見了,而它原本應該放在文學類別的櫃子倒數第三個架子上,但有一天再度光臨若水堂時,我發覺那本書被買走了…」 「嗯。當下我懊悔得很,想詢問店員是否將這書放錯位置了,但這種自欺的行為我實在無法叫自己去做,所以那天下午在店裡,望著書架上的每本書,我感覺每本書都開始在嘲笑,說它的書名是《2666》,一個數字,很怪的名稱。那天整個下午我多麼失望,連走出去爬陸橋都像是在拖著。一路上、在公車上、回到家裡,那個大問號就在我眼前,不停地播放著:『怎麼會呢?』」 「怎麼會?」你稍微收斂著,低調地試探說:「這種書…我是說這種可以拿來當枕頭的書,還會有人買來讀啊?」 「嗯。起初我也與你一樣誤解他們,以為來這書店的人,不是買機電、數學理工、實用性的書,就是買些書法、畫冊,或是與中國有關的古文詩詞之類的。像這本書通常沒有人看的。我注意這書很久,從它一出現就有半年以上。那時我與你一樣的想法,想等手邊買的、借的書都看了,再去考慮。那書就像你說的,像枕頭,很厚,有八百多頁,的確現在很多人沒有耐性去讀這類書了;但,當那書消失時,我才驚覺讀者中有個人與我一樣,知道它的價值,而捷足先登了。當下才知道失去的痛心。」我這樣長串地解釋,最後不放心問他:「這感覺你懂嗎?」 「不懂!老實說我真不懂,也不想去懂,但聽你描述,這本書真有那個價值,真有讓你下定決心非買不可嗎?」 「有!作者羅貝托幾乎是與《百年孤寂》的作者馬奎斯那樣有名、寫的那樣好,而我卻只從書評,還是之前閱讀過的書當中得知。我翻過那書幾頁,可以嗅的出那裡面有股神祕的力量,當你看完闔起書時,你會長長地嘆一口氣,然後往後的日子那書中一些字句會跟隨著你,而你就可以像電影中那男主角一樣,順口背誦出那些句子…」 「既然你視之為寶物,那當下你怎麼不當機立斷,把它買下呢?」 「我想啊,我已經認定那書是我的,我只是暫時寄放在那裡,而等想看時,那時再買來看就好,反正那麼久了,也沒有人會搶去。」我誠實地再補充說:「此外,真正的原因是我沒有書架可擺了,最近買了些書回來,也只能放在木頭地板上,成推靠牆擺著,這就是我心中猶豫不決的原因之一。」 他不再說話,我興致起了,繼續說。 「我真沒料到那書會有人買,這出乎我意料之外。這裡除了清大、交大的學生老師會來這裡逛,還有聽到大陸口音的學生之外,就沒遇見過其他人了。我想那個買書的猜想應該也喜歡文學吧,否則怎會知道這書名呢?說不定是個教授、老師之類的也說不一定。那家店經常有特別的人,跟我一樣在收集特別的書。就像…」 「特別的書?」你懷疑,忍不住插嘴。 「嗯。像是吉林出版社曾出版一套攝影叢書,我從中選了一本有關荒木經惟的單行本,想說過幾天陸陸續續再買,沒想到幾個星期之後再去,那剩下的書全部都不見了。這好像那些人當中已經發現有人也在買類似的書,而不得不趕緊下手吧!」 「但,這次這本書放在一樓新改裝的架上,我看你不捨地拿了又放下,你怎麼不趕快踹入懷裡,不要再失去這機會呢?」 「這怎麼說?人最愚蠢的是相信自己,人最聰明的也是相信自己。那天我再次發現這書在架上時,我開始懷疑這書有很多庫存,有了這想法,我告訴自己不要急,可以等到想看時再買都來得及。另外,我也相信之前那人已經買走書,應該不會再有人喜歡看這類的書籍了,而這也是我自己說服自己耐心等待的理由。同一本書能在這種地方找到喜歡的讀者,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現今大部分的學生能記住教科書上那些名字就不錯了。」 「那你這次為何不耐心等著,反正書是不會長腳的,而你都這麼說了,不是嗎?」 「的確,這次我比第一次有更充足的理由去等待,而且也是基於相同的理由。只是那天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我看到FB上轉載的文章,作家瓦歷斯貼出《2666》這書的封面,還附上簡短的閱讀心得。那晚睡覺時,我居然夢到那書又被買走,不見了。醒來,我知道那只是夢,但心裡頭還是擔心,擔心是否夢中已經預言了事實。那時候我真不敢想,想說想了也沒有用,而就這樣在忙碌中忘記這件事了。」 這次他微笑看著我,那柔和的眼神正勸說我繼續講下去。 「可今天我原本計畫要去大賣場,但人卻不聽使喚,開車暫時停在店門口,就是陸橋下 Startbucks 那店的前面,人就莫名其妙被書吸引進去。剛開始,我看到泉鏡花的《歌行燈》與《湯島之戀》時,我嘖嘖稱奇。他是日本作家--- 像是太宰治 --- 推崇的對象,而台灣出版過他的書實在是太少了。說實在,那兩本書只是無意間看到,而我打算要買的書是《2666》,但這回真的跟做夢一樣,書不在陳列的架子上。稍早之前,那書被特別放置在桌子的架子上,很醒目。書又不見了?這次又是我不敢相信的事實,但經由託夢的解說,我倒是只能將這列為宿命,因此難過不安也減輕多。只是,只是那時我仍究不甘心,將靠近桌子旁邊,那標示「世界文學」的架子上的每一本書,從上到下仔細地檢視一番,而當我看到那熟悉的粉紅色書背上有「2666」這些字眼,我高興地從書架上拿這書,翻看一下,什麼也不想,就告訴那店員要買書。我說我是會員,報上姓名,那女的要我的手機號碼確認核對。等手心捧著熱騰騰的書走出自動門之前,我憐惜地跟隨著店員手中的書,等著她把書放入紙袋子裡。當手裡握著那厚重的書,感覺好像在做夢,只是這次夢與之前的不同,有著幸福快樂的結局。」 「那你今天應該像中樂透一樣,應該很開心囉!」聽到這,他忍不住抿著嘴笑著說。 「的確,我是很高興,尤其當我翻到書尾,列出這書是2012 年1月第一版,而2012年2月第3次印刷,這表示這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簡體書在大陸銷售不差,在未買此書之前,我看翻譯者趙德明,才知道大陸知識分子對這作家很熟悉,但這書在台灣卻沒有繁體的翻譯,而這是讓我很感慨的地方。想到這書跟在身邊,可以恣意註記自己喜歡的句子,就很高興。這是指飯前,但飯後就不同了…」 「飯後就不同?你是說飯後你開始後悔買這本書,對嗎?」 「嗯。是後悔買下這本書 --- 不是,應該說後悔去擁有這本書,而失去了認識一個與我有相同偏好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在那裡,也無從知道,但若這本書被他買走,他一定與我一樣很高興,也會與我做相同的夢。那時,雖然這輩子也許我再也無法擁有這本書,但每當想到這遺憾的缺口,就會讓我想起這世界上有個人與我一樣抱著這本書,那時那種幸福是無法形容的,就好像自己也陪伴在他身邊,一同看自己喜歡的書籍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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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