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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24 23:56:17瀏覽539|回應0|推薦3 | |
似幻是真(一個榮民的故事) 民國三十五年,一個少年叫做王正格,他才十八歲,就被抓去當兵了,因為個子小,人沒有槍高(三零步槍),跑也跑不快,連長叫他到廚房當炊事兵,廚房一共四個炊事兵,外號就叫炊一、炊二、炊三、炊四,王正格是新進的就叫炊四,每天要做一百二十個弟兄的早中晚三餐飯。 有一天,一大早弟兄就上前線作戰了,按往例,這四個炊事兵在下午五點以前要把飯菜送到前線弟兄的手上,但是這天戰況十分激烈,戰場上一片煙霧,到處都有零星的槍聲,他們喊叫了半個多小時,也看不見弟兄來接應,四周只有槍聲,又看不見人影,實在是很恐怖,炊二兵就提議把飯菜倒了,趕快回去,他們想,八成弟兄都陣亡了。 剛回到隊上,就看見連長正在接皮話機(戰場的電話),說這邊沒有把飯送到,要這邊送飯上去,連長查明以後,換了別人送飯去,把這四人綁起來,集合部隊要把他們四個人搶斃了。 連長訓話,說他們四個人是多麼貪生怕死,沒有責任心,敵前逃亡等等,說完就先抓了兩個押在部隊前面廣場上,當眾開槍斃了,當槍兵再來押這兩個時,連長說天太黑了,大家看不見,留到明天一大早再槍決,於是這兩個暫時押在窂裏由槍兵看管,等第二天一大早槍決。 王正格啊!才十八歲,被關在窂裏,就要被槍斃了,一晚上就睜著大眼睛,夜裏十分安靜,腦筋特別清楚,他把短短十八個年頭過的日子,來回想了不知多少遍,他怨,他恨,他實在想不透,為什麼才十八歲生命就要結束了,他想他一定是對弟兄不夠好,沒人幫他說話,也後悔沒有幫連長做更多的事,不然連長就會同情他,放他一馬。 四點了,天快亮了,突然槍聲大作,共軍打來了,營區大亂,王正格有個同鄉弟兄,打開了窂門,乘亂,他們兩一同逃了出去。兩人一直跑,從陝北跑到了贛南,在這個時代,國共戰爭,到處都是部隊,只有當了兵才有飯吃,這兩人只好換個部隊投靠,但是王正格再也不敢當炊事兵了,他換了個號兵的工作,早起晚睡,按時吹號,十分稱職。但是在他的心理上,人格上,精神上起了變化,最大的差別是他整個人生觀改變了,他見了每個人都十分謙卑,只要有空,他就把營區打掃得乾乾淨淨,只要有空,他就幫每個長官、同袍的皮鞋擦得發亮,他謙卑,他低聲下氣,他忍耐著過活,因為他知道,他個子小,長得又不起眼,他是個大老粗,不識幾個大字,身無一技之長,他若不討好大家,恐怕沒人要他,隨時都會被槍斃了。 跟著國軍部隊,撤退到了台灣,在部隊裏他的人緣一直很好,他由二等兵慢慢的升到了中士,但當時的軍制規定士官也不能結婚,所以他都是以軍做家,住在營區,吃大鍋飯,平日的消遣就是打打麻將,偶而也逛捌山么,反正部隊也不打仗了,日子很好混,一轉眼就到了六十歲,以中士的軍階從軍中退伍。退伍後和朋友做過早點的生意,也幫人看管過腳踏車,省吃儉用,存了一些錢,但是沒有結婚也沒有親人,年老體弱,身上帶著錢在外獨居是十分危險的,這時的年齡已經七十歲了,又有一些治不好的慢性病。一個老朋友就幫他向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申請自費安養,王正格很高興被安置在彰化自費安養中心,因為這裏風景美麗,居住環境很好,吃住還真有點像部隊的樣子,王正格心裏很感動,也感到很安慰,年老了,國家還對他那麼好,讓他能夠安心養老。 好日子過得很快,一幌過了五年,王正格已經七十五歲了,有一天中午,大家都在午睡,突然王正格從床上爬起來,抓起褲子,拿起不銹鋼茶杯(他經常掛在腰上的水杯),用跑百米的速度跑到輔導室,見了輔導長就大叫:「輔導長,快救我,有人要抓我去槍斃。」當然輔導長立刻知道他是在幻想,並給予安慰。但是這種情形愈來愈嚴重,先是每月一次,後來是每週一次,最後每天午睡他都會說有人要抓他去槍斃,我們都知道他是幻覺,但我們也知道對他來說一定是真的,不久,經過醫師的診斷,王正格被送往花蓮玉里醫院療養,最後亡故於玉里醫院。一個謙卑的靈魂,活了八十多歲,他努力的活完了一生。 王正格晚年身體弱了,壓抑不住年少時的「痛」,他說有人要抓他去槍斃,我們知道他是幻覺,但他跑步的樣子,看起來就是在逃命,原來人到年紀大了,老了,真的會退化到是非不分,會有似幻是真的感覺,看完這個故事,希望我們能對老年人的失態,能多一份同情照顧,畢竟每個人都會老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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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