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   我是一隻毛毛蟲

    巨大的水柱一波一波的強烈撞擊過來,把我整個人;喔~不!!應說整條蟲,摜的分不清東西南北,心想:「我命喪於此了!!」

    記得我三歲學游泳,五歲跑到墾丁外海浮潛,可以在水中閉氣20分鐘,聞者莫不嘖嘖稱奇。八歲時父親駕著遊艇把我丟在澎湖外海,八小時後,我溼漉漉的從高雄小港上岸,對於海水,我並不陌生。

    此刻卻是腦袋一片空白,再吞了幾口自來水,整個肚腹鼓漲漲的,忽然有股求生意志湧現。

    做為有史以來最聰明的一隻毛毛蟲,我應當有所行動。我閉著氣,任水浪將我衝撞,飄呀飄地,從水管一路向下,經過化糞池,直到下水道.....

    周圍的激流把我整個吞噬,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倏得一亮,街邊的路燈投射下來,令蟲無法逼視。「我還活著!!」這是我清醒後的第一個想法。

    極力得蠕動身軀,向前爬行,現在我才知道九歲時參加百米賽跑,跑了11秒,速度是何等的快捷?

    從一條陰溼的臭水溝爬出,脫離了腐敗膿腥的環境,忍不住吐了口氣。現在最要緊的是要先確立自己的身份,我真的是一隻毛毛蟲嗎?

    聽著前方川流不息的車嘯喇叭聲,我反方向艤艤而行,需避開人潮擁擠處,找一個庭園,完全屬於毛毛蟲的棲息處。

    「滴」的一聲,頭上落下豆大的露珠,暈暈的有點痛,心裡卻是喜悅的,因為是從樹葉上滴下的夜露,安身之所近在眼前。

    驀然....「鏗鏘」一聲,一大片鏡片刺著一條龐然大物從天而降,我大吃一驚,本能的向後畏縮;只見碎成一地的鏡子,成幾何的散落開來,稜角處血跡斑斑,旁邊一條紅褐色的蜈蚣,三角形的氣門內三片扉瓣不住收縮,頭部兩側四個單眼翻白,眼見是不活了。

    我暗自警覺,不敢稍動。心想這隻擁有21對步肢,頭部毒爪碎裂的蜈蚣,應是被一個人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處決了吧....

    就著月光,從殘餘的鏡片中,隱約看到我的膚色黑白參差間透著綠色,形狀酷似鳥糞,說不出的醜陋!!難怪會被母親丟棄在馬桶裡。

    天阿~怎會變得如此模樣?一陣寒風吹來,身子起了個哆嗦,腦中開始快速的搜尋生物學上有關毛毛蟲的知識....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完全變態昆蟲，它的生命週期，包含『卵』→『幼蟲』→『蛹』→『成蟲』四個階段。

    幼齡的大鳳蝶幼蟲長得像顏色偏綠的鳥糞，終齡幼蟲則為綠色帶白色蕾絲花紋;在柑橘類植物葉子上有可能找到大鳳蝶幼蟲。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完全明白了,我現是大鳳蝶的幼蟲時期,當身体整個變綠時,會開始不住的蛻皮成為蛹,然後再長出翅膀羽化成蝶。

    望了望奄奄一息的蜈蚣,心想:「得趕緊找個安全之所,進行化蝶的歷程。」大概是跟土壤接觸久了,我忽然有種想飛的衝動。

    正想著;忽見不遠處黑影幢幢,望這邊湧來。一種特殊的氣味在空氣中散開,貼著泥土的我,可以感受到地面的震動;是地震嗎?人類的直覺讓我這麼認為....

    懷疑沒有持續多久,「螞蟻雄兵!!」心裡暗自大叫。數百隻雄蟻列著隊,挺著觸鬚,浩浩蕩蕩前來,將死而不僵的蜈蚣團團包圍。

    倆隻戰鬥打扮的褐蟻,豎起彎刀般的大顎,身子一躬,從膠水噴射器發射出倆道蟻酸射向蜈蚣。據我所知蟻酸腐蝕性極強,濃度高達百分之四十;我稍微退後了點,傳達出溫馨的氣息。

    為首的褐蟻以觸角表示對我的友善,見蜈蚣仍是毫無反應,一聲令下,眾蟻蜂擁而上,一舉將蜈蚣抬起,向蟻窩邁開大步。

    我舒了口氣,朝樹木扶蘇處前進,希望能找到柑橘類植物,因為我實在餓昏了。

    趁著月色,我努力得蠕動,心想做人其實還不算太累,每種生物皆有其生存的困境;尤其現處身在毛毛蟲的世界,回歸到生命原始狀態,所謂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這些基本常識,終將殘酷的面對,儘管我有著人類天才的頭腦。

    從馬桶沖刷下來的殘存生命,有如大洪水裡的諾亞方舟;堅持著自己的天命,又像那牧羊少年一樣。上帝離我已遠,佛祖也在另一個想像的世界。

    想著往事種種,竟忘了饑餓。不一會,撇見前方聳立著一棵巨大植物,此刻對我來講,確是巨大無比。

    那是一株柚子樹,比柑橘類植物更適合我藏身,它的葉子夠大,大到讓我遮風蔽雨,躲避天敵的獵殺。

    我將在此待上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對著風,大聲宣告著:「我終於找到我的歸宿!!」

    包在柚葉中,一邊啃著柚葉,一邊想著:「我是一隻毛毛蟲,有著人類天才的頭腦,我將幻化成一隻彩蝶,自由是我的夢想.....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