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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濃】-第六章 情緣
2007/04/04 11:40:48瀏覽381|回應0|推薦7

    第六章 情緣


    姑娘啊!這夜空如此浩瀚,妳可曾尋著那顆最亮的星星?
    這人海如此浮茫,妳可曾遇到一個真正的知心?

    姑娘啊,姑娘!這情愛如此虛假,妳可曾有過一段值得回味的戀情?



  第二天,秋月下班後,吳如松在客廳,他把畫裝在捲筒裡,交給了她。
  秋月打開來,看到自己的畫像後,竟然感動的流下淚來。

  「這真是妳畫的?」她連續問了兩次。

  越強在一旁也看得驚讚連連。

  「你還是不願教越強?」秋月問。
  「我真的不會,」吳如松說「我只讀了一年藝校,就退學了,學習畫畫對我而言,太難了,我有的只是熱情和感覺!」

  「是教育的錯!」秋月眼中仍氾著淚光。她聽過不少天才被教育糟蹋的事,沒想到眼前就是一個。

  「是我自己放棄的。」吳如松說。
  「為什麼?」秋月關心的問。

  吳如松的眼眶也紅了,他回過頭,避開了他們。
  
  吳如松始終沒有回答秋月,他們也沒有再談畫的事,吃飯時,秋月意外的問吳如松,這週末有沒有空,想請他一同去山上。

  越強和吳如松都很驚訝,沒想到秋月竟會主動邀他去山上。
  他幾乎毫不考慮就答應了,這令越強雀躍不已。


  星期五晚上,吳如松開著他的車,載秋月和越強去山上。

  霧依舊濛濛,秋意又比上次更濃了些。
  
  到了別墅,照例先打掃環境,秋月不再一個人留在房間,她們一起聽音樂、下棋,一同到後院看如火的楓葉~即使是在朦朧的夜燈下,那火也不曾停止燃燒。

  十一點多,越強一人在客廳打著棋譜,秋月和吳如松走進房間。

  吳如松先彈了一遍〈寂靜之音〉,很令秋月滿意,然後秋月問他「你真的想學那支曲子?」

  「我還以為妳忘了。」吳如松淡淡的笑著說。
  「我只要看到那幅畫,就會想起,怎麼忘得了?」
  
  「原來你邀我來,就是要教我彈那支曲子?」
  「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秋月說「我說過還有事要拜託你,不過其他的等我教完你彈著支曲子再跟你說。」

  秋月說完拿出了一本樂譜,封面是電腦打的法文字A COMME AMOUR,雖沒學過法文,但他猜得出那意思,正是〈秋日的私語〉。

  「記得我跟你說過,去維也納時,路過巴黎?」秋月說著打開了樂譜。

  樂譜間密密麻麻的用英文記載著,每個音節彈奏的重點。

  「我去巴黎,為的就是學這首曲子,」秋月說「理查德‧克萊德曼親自教了我兩個小時。」

  吳如松驚訝地半天說不出話來,理查德‧克萊德曼是世界上唯一獲得金鋼琴獎的大師。這首〈秋日的私語〉,幾乎和他的成名曲〈給愛德琳的詩〉〔又名水邊的阿秋迪娜〕一樣的有名,能夠得到他的親自指點,對一個學音樂〔鋼琴〕的人而言,更是難得的際遇。

  吳如松沒有問秋月,得到大師親自指點的過程,這似乎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就要由秋月教她彈這支曲子。

  如果照儒家的標準,自己是否算得上是理查得的再傳弟子?想到此,令他心中狂湧起陣陣莫名的興奮。

  吳如松和秋月在房裡,他們不止彈了兩個小時的琴,出來時,越強已回房睡著了。
  他們都一向晚睡,兩人坐在沙發上,喝著鮮奶。

  「我一定很令妳失望。」吳如松說。
  「不會的,」秋月說「你已經彈得很好了,畢竟你不是學音樂的,不過有機會,還是要勤加練習。」

  過了一會秋月又說「如果沒有鋼琴可以練習,我不在時,妳可以用我房間的。」

  吳如松疑惑的看著她,心中激動不已。心想『這可是她的閨房啊!』

  「大師說,我彈得太悲傷了些。」秋月低聲說,不像是說給吳如松聽,倒像是在喃喃自語。『他的音樂總讓人感到輕快而美麗…』

  「連我都聽得出來。」吳如松笑著說。
  「你知道原因嗎?」秋月問,但她沒等吳如松回答,因為吳如松不可能會知道的。「因為這支曲子裡面,有我隱藏了十七年的秘密。」

  吳如松的心疾速的跳起,難道秋月要告訴他這個秘密?

  「記得我說過要拜託你一件事?」
  吳如松點頭。

  「我想拜託你幫我找一個人。」秋月說。
  「在中國?」吳如松問。

  「是的,」秋月說「你看過我那本家譜中夾的照片?」
  吳如松仍然只是點頭。

  「照片裡有兩個小女孩,其中那個年紀小的是我,當時只有五歲,另一個年紀較大的,當時八歲,她是我的姊姊。」
  「這件事對你來說,並不算是秘密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劉董親生的女兒。我本姓林,但跟林董沒任何關係…。」

  「我親生的母親很早就過世,她是劉董…我父親的親妹妹。」

  「那年,劉董帶著妻子到老家來探親,我們家族子嗣單薄,下一代的,只剩下我和姊姊。他妻子在臺灣也沒有生下一男半女,但他和一個女人有個私生女,那個女人很可怕,鬧得家裡雞犬不寧。」

  「我和姊姊小時長得都很可愛,令劉董和妻子非常歡心。於是劉董的妻子向他提議,認養姊姊做他們的女兒,等女兒長大了,可以繼承他的事業,不至於落到那個女人手中。」

  「真是天生一物剋一物,劉董一生中天不怕地不怕,就偏偏怕那個女人。於是他決定,不只是認養,乾脆就說女兒是他大陸的二奶生的。但,以結果來說這並不是個好的決定,最後才會鬧出寫切結書的事…。」

  「劉董用錢把我生父擺平了,他神通廣大,可以打通關節,只需等一個月,下次再來,就可把姊姊帶回臺灣。」

  「但他臨走那天,姊姊卻哭著求他,要他帶我走,因為我太小,父親又愛酗酒,不疼我們。我從小依賴她慣了,一定沒辦法一個人待在那。」

  
  『何況她小,記憶也不多!』劉夫人似乎也讚同姊姊的想法。

  
  「去與留之間,就像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秋月這時眼淚忍不住了,一瞬間便爬滿了她的臉。

  「我從小就和姊姊相依為命,她不止是我的姊姊,更像是我的母親,她當時才八歲,就為了我而犧牲自己的前程…」
  
  秋月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

  「妳要我去找妳姊姊?」吳如松問。

  秋月點頭,含著淚眼,看著吳如松。
  
  「妳兩個月前去過,沒找到?」吳如松問。

  雖然有些訝異,秋月仍只是點頭,不想追問他怎麼知道的。
  吳如松考慮了很久,很久。

  秋月始終沉默的看著他,她的淚水雖已乾,但吳如松看得出,她心中的愁緒卻正濃。

  「妳姊姊叫什麼名字?」吳如松問。

  「她叫林秋紅,我們都是秋天生的。」秋月說「我生在中秋前,月將圓未圓之時,而她生在秋末,葉最紅,秋最濃的時候!」

  
  『原來她的秋天裡,竟藏著這樣一個哀愁感人的故事!』


  星期三晚上,秋月請滄海和Lisa來家裡做客,沒吃晚餐,大家不想把王媽忙壞。
  是越強引他們進書房看了秋月的畫像,這回沒有讚嘆聲,而是滄海和Lisa久久的凝眸,他們驚訝的已無言語。

  「妳用什麼跟他換的?」Lisa笑著問秋月,眼神裡帶著些許的曖昧。

  「我教他彈琴。」秋月說,她看著Lisa,又補了一句「似乎交易不太公平。」

  「那妳是用什麼換的?」滄海問Lisa,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請他免費喝十年的酒] 」Lisa忙解釋,面對滄海她有點心虛。她一直相信一件事,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吳如松是不會把畫給她的。

  就像達文西,畫完蒙娜莉莎後,死也不肯把畫交出來。他把畫一直帶在身邊,直到他死後,才捐給法國。

  「妳說那是妳的無價之寶,怎麼才換十年的酒錢?況且人家也不常來喝酒!」滄海幫吳如松打抱不平,笑容仍不懷好意。

  Lisa走向吳如松,撫著他的肩,對他說「我會好好珍惜的,不只是這幅畫,而是你帶給我的一切。」她的眼眶紅潤,迅速的感染了吳如松。

  吳如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送給妳們兩個,是我心甘情願的!」

  「妳知道嗎?」 Lisa對秋月說「他這麼多年來也只畫了三張畫,但三張都沒留下來。」

  「為什麼只畫了三幅?」秋月問。
  「因為只有美到令他感動的女人,她才畫。」

  Lisa這麼說,還真讓秋月有些靦腆,因為大家的眸光此刻都投注在她臉上。


  滄海已經開始上班了,他們談了一會公事,大多跟林董有關。果如事前所料,林董那並沒那麼好搞,他風險意識很強,先是試探滄海,想要和滄海合作。

  當發現滄海完全倒像秋月後,便改而採用了〔不合作主義〕。令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氛。

  「客戶的資源都在他手上,場商他也熟,」滄海面帶憂慮說「這些年來,他下了很多工夫,我聽說他在暗地裡找金主…。」

  「最壞的情況會怎樣?」秋月問。

  「他暗地裡和別人開個公司,或投靠同行,帶走我們一部份的業績。」滄海說。

  秋月想了一會,問「如果是我父親,他會怎麼做?」

  滄海毫不考慮就說「他會先下手為強,快刀斬亂麻,決不留情,我們能嗎?」

  談完公事,吳如松才對Lisa說要去大陸的事,他只說去旅行,順便幫秋月辦點事。

  「不是講好過完年?」Lisa還真有點不捨。

  「順利的話,可以回來過耶誕。」 吳如松說。
  「這樣吧,今年來我家吃年夜飯,就我們三人。」滄海提議。

  吳如松面露難色,只淡淡的說了句「不打攪妳們了」,他的語氣雖淡,但態度卻堅決。

  「不然來我們家。」越強興奮的說,但他隨即回頭看了秋月一眼,心想秋月一定不會答應的。

  不過秋月卻沒表示意見。
  
  一直到他們走後,秋月才問吳如松「你都一個人過年?」
  吳如松點頭,避開了她的眸光。

  沒想到她的眼淚竟掉了下來。兩顆又厚又重的淚珠,狠狠地滑過她美麗的臉龐。

  「不論能不能找到姊姊,今年來和我們一起過年好嗎?」

  吳如松的眼眶也紅了,他想拒絕,但不知用什麼樣的語言,他只說了句「到時再說吧!」

  這世界也只有他會拒絕秋月,因為他那顆沉痛、死透了的心。

  吳如松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他和秋月敲定了去中國的日期,〔隨時可以走。〕

  秋月交給他三張金融卡,每張裡面有十萬的人民幣。

  「密碼是姊姊的生日,一張卡每天只能提五千元。」秋月說。

  「我不需要這麼多錢」吳如松說。
  「帶著吧,說不定姊姊會需要,錢不夠就立即打電話回來。」

  吳如松收下了金融卡,這件事他們連越強也沒說,他們決定保密。

  越強不願請新家教,他要等吳如松回來。而滄海進公司後,短期間,秋月反而比以前更忙碌,唯一令她鬆口氣的是,她不用再去上會計課了。

  那個令她惡夢連連的會計,什麼借方、貸方的,怎麼也搞不懂,為什麼不能像豆芽菜〔樂譜〕一樣的有節奏?


  臨行前一天,秋月去了吳如松的〔家〕,幫他整裡房間,行囊。
吳如松交給她一串鑰匙,秋月每兩個星期會請人來打掃。

  在吳如松的房間,秋月看到了他貼在牆上的一首詩,詩名是【流浪者之歌】  

    

               我的前程,是遺落在伊甸園外,一段段的崎嶇與迷茫。
    
    當愛已荒蕪、當情已灼傷、當一切夢想都已絕望 ;
    我只能選擇流浪,尋找一個讓心不致枯死的地方。

    聽不到動人的旋律,也沒有溫柔的歌嗓 ;
    腦海中僅存的,是命運敲打的悽涼!

    聽不到動人的旋律,也沒有溫柔的歌嗓 ;
    唯一的回憶,是一聲聲的悲愴!


  「你寫的?」秋月問。

  吳如松點頭,沒多說。心想,早知她要來,真應該把它撕下來的。

  秋月眸中含著晶瑩的淚光,問他「是什麼樣的傷痛,連音樂也不能治療?」
  「就像妳對姊姊!」吳如松幽幽的說。

  「那是不一樣的」秋月說「我一心要報姊姊的恩情,音樂讓我更想她、愛她,心更堅定。」
  
  「既然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了,為什麼還沉浸在裡面?再怎麼樣的人,也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啊!」

  「是我自己,一手把幸福毀了…,對不起,如果妳還當我是朋友,我不想再談這件事,永遠!」

  「我不只當你是朋友」秋月鼓起勇氣說,她想繼續,但終究欲言又止。

  「如果這次順利的話,你想不想去學畫?」秋月問。
  「我太老了,」吳如松苦笑。

  「怎麼會?」秋月說「對學音樂而言,的確老了,但畫畫是沒有年齡限制的,梵谷二十七歲才學畫,還有很多人,四十幾歲才開第一次畫展,何況你這麼有天份!」

  「學畫要出國,那要花很多錢的!」吳如松說。
  「我可以贊助,就當做是投資嘛。」

  「妳會虧本的」吳如松苦笑著說。

  「總之,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以後我們再談這件事好嗎?這件是總可以談吧?」

  「對不起!」吳如松說「我剛才態度不好!」
  「你已經道過歉了」秋月說「你固執起來,比我父親還麻煩!」

  
  吳如松本不想勞師動眾的,但還是免不了。
  
  滄海開著車,帶著Lisa和秋月,去機場送行。
  滄海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來了個擁抱,Lisa也一樣,甚至比滄海抱得更緊貼。

  秋月靦腆的笑著,只說了句『保重』。

  吳如松心想,一定是滄海和Lisa在設計秋月,他輕搖著頭,偷偷的向Lisa施了個笑容。

  
  『一切珍重了』吳如松心裡說『沒想到,這麼多年後,我還能擁有這麼多的好朋友。』

  
  吳如松好久沒搭飛機了,飛機起落的那瞬間,最能讓人聯想起,一生中最幸福和最不幸的事。而這一刻,他腦海裡呈現的竟是那張臉,那張被淚水漲滿的臉。

  不論過了多久,只要想起那張臉,總能使他柔腸寸斷!

  
  『如果找到了林秋紅,了卻了秋月的心願。其實,出國專心去學畫也不錯。』他心裡盤算著

  『希望她將來,能遇到個真正愛她,也值得她愛的人!』吳如松衷心的祝福著秋月。

  飛機先到澳門,再轉機飛往廈門,繞了一大圈,多花了兩三個小時,『真××的政治!』

  『這星球,沒有其他生物能有智慧發明飛機,但也沒有其他生物會蠢得這樣飛法。』

 
   出機場,吳如松很快就看到有人舉了塊牌子,上面是一棵蒼翠的松樹。

  「是馬先生嗎?」吳如松問那個舉牌的人,他看來二十五、六歲,長得不高,瘦瘦的,理平頭。他穿著一套暗色西裝,但沒打領帶。

  「叫我小馬就好了」,他恭敬的對吳如松說。

  他們繞過排班的計程車,到路上去攔車。

  「排班的車不能坐」小馬詭譎笑著說。

  原來廈門不叫計程車,而叫〔打的〕,真奇怪的名子。
  司機也不稱司機,稱做師傅。

  起跳八元人民幣,每個城市可自定,不是中央統一的費率。
  路上車子比台北少得多,最大的特色是,很少機車。

  「廈門政府不再發新機車牌照,淘汰一輛少一輛。」小馬解釋。

  從機場到禾祥西路,一共是三十六塊,吳如松付的錢,秋月給了他三千元的現金。

  「這是劉董的房子」小馬深笑著說,他的笑像是一種刺探,他提著行李,引吳如松爬著階梯,走進【禾祥苑】。

   小馬帶吳如松走到保安面前,對保安說「這是台灣來的吳董,以後就住這裡。」

  保安很有禮貌的向吳如松點頭微笑。

  這裡環境真好,寧靜又安全,中庭有個大花園,幢幢的棕櫚樹,濃郁的月菊(七里香),發滿白色的小花,香氣飄逸著整個小區。

  房子在一樓,裡面的擺設簡單,並沒有琴,可見秋月並不曾打算久住。

  雖然有兩個房,但其中一間是空的,只有一張床,「床單和被單都洗過,是劉董用的…,」小馬說「劉董沒交代,不知是否要幫你買新的,現在去買還來得及!」

  「不用了,」吳如松說「我只住幾天。」

  他交給吳如松一個透明小塑膠封袋,裡面是手機的SIM卡,十一位數的號碼,雖然只比台灣多一個,但感覺長了很多。

  「打回台灣,只要在前面加上00886,」小馬說「我已經照劉董交待,幫您充了兩千元,用完了立即告訴我。」

  吳如松這才知道,在這裡打手機是先繳錢的。
  他立即打了通電話回台北給秋月,秋月正在吃晚飯,她的聲音讓吳如松感到溫柔而親切。

  「錢不用省,想用就用,可不要虧待自己。」秋月特別叮嚀。

  除了晶片,小馬還給了吳如松一個萬能充電器,〔任何手機的電池都可充。〕

  這倒引起吳如松很大的興趣,他還在擔心,因為電壓不同,臺灣帶來的充電器都不能用。

  「晚上有沒有想去哪?」小馬問「廈門我很熟的。」他得意,帶著詭詭的表情說。

  「有沒有地圖?這裡治安怎麼樣?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桌子上就有張摺疊起來地圖,本來買給劉董,她沒用著。」小馬說「廈門是所有城市裡治安最好的,犯了案兩座橋一封,跑不掉的。」

  吳如松打開地圖,看著活像〔一餅〕的廈門島,不禁莞爾一笑。果然是個『彈丸之地』。

  「聽說廈門的夜總會很有名」吳如松對小馬說。

  「沒錯」小馬說,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晚上沒事的話,我可以帶路」

  「今天累了,明天晚上看看有沒有空吧」吳如松說。

  他特別要小馬不要張揚,小馬詭譎的笑著,說保證不會。
  
  
  吳如松打發了小馬,他雖然熱心,但自己實在不習慣身旁跟著人,他一向喜歡獨來獨往,更不願使喚別人。
  
  花了五塊錢,在附近吃了碗鴨肉麵,他換了輕便的衣服,照著地圖,走進了中山路。
  
  整條路人潮熙攘,路人的穿著樸實得多,感覺很悠閒,就像在新竹或桃園的街上,一點也不覺得到了中國 。

  不過令人怵目驚心的是,為數不少的遊民和乞丐,以及人們隨地吐痰的惡習。

  沿著中山路一直走,走到了輪渡,幾個中年女人跑來問他「有沒有臺幣要換?」

  吳如松訝異,不知她們怎麼判斷出自己是臺灣人的。他迅速的逃離,只聽她們還在後面嚷著「換一點嘛,換一點就好!」

  他坐在海邊堤岸上看著夜景,才幾分鐘,有人來兜售地圖,有人來〔擦鞋〕,也有個人來賣望遠鏡。

  吳如松不堪其擾,只好起來走動。

  
  他沿著鷺江道一直走,看到有艄大遊輪從他眼前經過,他問路人,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小三通專用的。

  他知道,必須要連續待滿中國一個月,才能申請金馬證,以後便可以從金門坐船過來了〔或從廈門坐到金門〕。

  這時身邊經過一個旅遊團,吳如松聽到導遊對大家說,廈門的市花是『三角梅』,吳如松本來心裡還在嘀咕,怎麼從沒聽過三角梅這種植物,等順著導遊的手才發現,原來她指的竟是九重葛~種滿一岸的九重葛。

  一般臺灣人也有叫紫藤的,不論是藤還是葛都說的過去,這裡卻稱為『梅』,就令人一頭霧水了。

  不知不覺的,吳如松走到一家賣光碟〔盤〕的店前,裡面的DVD光碟每片只要六塊錢。

  
  『都是很新,很有名的電影,這樣的光碟在臺灣,光是租三天就要台幣一百元,可見這裡版權問題的嚴重性。』

  
  他決定回去了,他開始感到這個城市的陌生,以及夾雜在悠閒中,藏匿在賁張脈動下,那種難以遮掩的窮困和強烈的渴望及欲求。

  途中,小馬打手機給他,問他想不想吃夜宵。

  「我這邊有兩個美女」小馬聲稱。

  吳如松拒絕了,心想他倒很適合林董。

  
  他今天得早點睡,明晚還有場仗要打。
  睡在秋月曾躺過的床上,蓋著她的被子還有枕頭,還真令人有些遐思呢!

  他幾乎還聞得到她留下的桂花香,淡淡的,卻濃在心裡…噢,還是窗外月菊的浸襲?

  ※  ※  ※
  
  這兩個月來,一連接了四個案子,表面上這次的事情似乎比較單純,雖然也是要秘密進行,但至少不像之前,到了緊要關頭,總要面臨激烈的天人交戰。


  台北一家飯店的貴賓室裡,林董和兩個年約六、七十歲的男人吃著鮑魚,這是家很有名的餐廳,有名在他的神秘。

  他的神秘除了〔不是會員恕不招待〕外,最主要的是,進出餐廳的人也都神秘。

  「沒想到阿不拉〔游〕竟然和她聯合起來搞我」林董說「這口氣我怎麼嚥得下,老哥哥今天一定要幫我討個公道。」

  「我已經答應那邊在先,不插手,給他路走。」其中一人,用他極為低沉的聲調說「但生意上的事我可以幫你,你有什麼計劃,跟張董說吧!」

  這位張董看來也是極為陰沉之人,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在你說出來之前,你先要考慮清楚,一旦開始了,就要有結果。」張董說。

  「只要張董肯幫我,我就跟她豁出去幹了!」林董說,他的眸光裡,閃爍著帶著藍光的火燄,他決心把他的忿怒完全的燃燒!

  「再怎麼說,我跟劉全成還是有交情的,」張董說「你開個數字,照規矩,我還是要找人先跟她談過。」


  半夜一點半,在【Lisa】店裡,滄海和Lisa在吧檯裡,客人走得差不多了。

  「有心事?」Lisa問。

  滄海點頭。又說著上次那句「山雨欲來風滿樓!」「秋月今天拒絕了他們的條件,這回不只是烏雲密佈,遠方的雨已經開始灑落了!」

  
  第二天下午,吳如松搭著18路公車去廈門大學。公車全程一元,公車上竟然有電視,每一站都還有播音預報,看來比台北還進步。不過下車時,還提醒大家『下車後要遵守交通規則』,不禁令人莞爾。

  廈大號稱是全國最美的學校,她當下最有名的是化學系,比清大和北大的化學系毫不遜色,全廈大有五個教授是中科院的院士,化學系就佔了四個。

  一進廈大的門,幾棵高矗的銀樺樹立刻吸引住吳如松的視線,在臺灣,平地幾乎看不到它們的蹤影。

  
  銀樺樹下有一張木製的校區平面圖。『原來廈大還真不小,裡面有一個湖,還有一個水庫。』

  前面左邊還有一面廈大生活公約,竟然是『不隨手丟垃圾,不隨地吐痰…』之類的,讓人啼笑皆非。

  
  沿著大路,吳如松走到湖邊,湖的對面是高聳入雲的行政大樓。湖邊很多觀光客,拿著像機拍照。

  這湖起名為【芙蓉】,湖水並不清澈,染著深深的綠,但卻很乾淨,尤其兩岸隨風飄逸的楊柳,讓人心情也為之蕩漾。

  除了銀樺樹,校區還有一種更高的樹,這種樹沒有樹皮,高昂的樹幹光禿禿的,毫無遮掩,很有一番滄桑的餘味,看了樹牌,吳如松才知道它叫檸檬桉。

  桉樹是尤加利樹的通稱,不知這檸檬桉是不是它的遠親。

  比銀樺樹和檸檬桉更老的樹,是幾棵兩百年以上的榕樹,廈大曾於九九年遭受大颱風的肆虐,許多數百年的老樹難逃一劫,損失慘重。

  廈大還有一個值得自豪的是,它有個昂貴的足球場,目前是全國最好的人造草皮求場,是由德國工程師一寸寸施工鋪設而成的。

  廈大除了化學系有名,它的人文氣氛也濃厚,鼎鼎大名的魯迅曾在此任教,因此後來便建了《魯迅紀念館》。

  
  吳如松走馬看花繞了一圈,從原路回來走出廈大,再穿過公車站,走進比鄰而立的【南普陀寺】。

  普陀寺名頭比廈大更響,它創於唐朝開元年間,和泉州的開元寺年代差不多,算來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寺裡曾出過不少高僧,每天來觀光,參拜的信徒為數眾多。

  寺裡寺外遍植著菩提樹和木棉,寺前有一片大的水塘和放生池,裡面開滿著款款生姿的荷花。
  門票只要三塊錢,真很便宜,聽說?門市政府一直希望他漲到十塊,但寺方始終不從。

  雖是佛教聖地,但正門進來左右兩側的鐘鼓二樓裡,仍供奉著道教的太上老君和關公。

  而大雄寶店之後,居然也有間供著四面佛,不過他是真佛,不像泰國的四面佛,是樹精變的。

  再往上走,有許願池,許願池右側有一塊平滑直立的大石頭,很多人往石頭上擲錢幣,聽說若錢幣停在石頭上,沒滑到地上,會有好運。

  許願池之上,有兩個涼亭,再上面就是陡峭的《五老峰》。

  吳如松不打算爬五老峰,他在寫著一個大金〔佛〕的石壁前停了下來。
  聽說這裡才是南普陀寺最〔靈〕的地方,以前佛字是用硃砂寫的紅色的字,後因有人許了大願,如願以償後,便將佛字塗上金漆以還願。

  在這塊山岩之下,吳如松並沒有認真的許下任何願望,他心中早就沒有了神,他只默默地〔祝願〕,希望秋月能找到姊姊,了卻她心中的愁。

  ※  ※  ※
  
  五點多,小馬來電,說陳總要請他吃飯,晚上還順便請喝酒。

  吳如松婉拒了,陳總是〔大成〕晉江廠的總經理,怎麼跑來廈門?昨天還特別交待過小馬,去夜總會的事不要宣揚,怎麼連總經理都知道了!可見這小馬辦事並不可靠。

  吳如松打電話回台北問秋月,心想,說不定是秋月的意思。
  但秋月不知道這件事,而且也為小馬驚動晉江那邊而悶悶不樂。
  不過他們決定低調處理。

  六點多,吳如松打給小馬,說晚上有事,不去夜總會了。

  秋月給過他一個電話,是蘇州廠羅經理的手機,這個人才是她父親的心腹。上次秋月來,就是他在暗中出力的,那段時間甚至沒人知道他人在廈門。

  但他現在人在烏魯木齊,要下個月才回來!

  吳如松考慮了很久,他沒打這支電話,晚上,他決定一個人,獨闖夜總會。

  
  十點半,吳如松坐著計程車到了【一代佳人】。這是全廈門最大的夜總會,檯面上的負責人是香港人,

  但聽說幕後老闆是臺灣人,就是當年台北的一代系列,在台北被掃蕩後,跑來了廈門。

  門口有八個迎賓,聲勢果然不凡,她門穿著高叉、紅色的旗袍,年齡都在二十出。

  「歡迎光臨,請問有訂房嗎?」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穿著制服的女子問。

  「沒有,第一次來!」吳如松說。

  「一個人嗎?」那女子又問,堆上了滿臉的疑惑。

  「就我一個人,不行嗎?」吳如松問。

  「怎麼會!」她釋放出善意的笑容,立即打開對講機,呼叫著。

  「有沒有熟的媽咪?」她問。
  「沒有」
  「幫您介紹一個,您稍等一下。」

  吳如松只等了十幾秒,二樓立即有個穿著白色長褲,無袖紫色上衣的女孩走了下來。
  迎賓把吳如松交給她。

  「我叫小莉,不知您怎麼稱呼?」小莉輕聲說,她的笑容可掬,長得還滿清秀,綁著馬尾…,年齡不會超過二十五。

  「我姓吳,第一次來。」

  「吳董來廈門多久了?我幫您訂間小間的包廂吧!」小莉邊說,邊引著吳如松走上二樓。

  「昨天剛到」吳如松尾隨她走過一條條長廊,他心下難免吃驚。來到這,就像是走進了迷宮,這裡不但裝潢華麗奪目,裡面的房間多到數不清,光坐檯小姐就有上千個。

  每個角落,路上,總有一群群的女孩,她們時而竊竊私語,時而打情罵俏,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223」小莉確定了房間,帶吳如松走進去。

  裡面是一長排ㄇ字型的沙發,沙發前有兩個長的玻璃茶几。
  貼著牆壁,有一台三十四寸的電視,和一個這裡人稱為等離子的LED大螢幕。

  看到這些設備,吳如松才想起,原來這裡是唱歌的地方,就像臺灣的KTV只是像在賈府吃茄子,佐料太多,原味全沒了。

  不一會,兩個穿著制服的小妹走進來。「吳董晚上好!」她們有禮貌的招呼著,然後便開始忙碌起來。

  「吳董要喝什麼酒?」小莉問「這間包廂最低消費八百元,包含酒和小菜,小姐和小妹的小費另計,…。」

  「CHIVAS有沒有?」吳如松問。
  「起瓦士嗎?」小妹問「有啊。」

  「來瓶CHIVAS,剩下的給我雪碧,我要冰塊,多送我幾盤水果吧!」吳如松對小莉說。

  「沒問題,」小莉說「等會要幾個小姐?」
  「妳幫我挑兩個吧,年紀大些,不要太小的!」吳如松說。

  小莉用著微微疑惑的眼神看著吳如松,她很有理由懷疑,因為來這裡的男人,大多喜歡挑〔幼齒〕的。

  這裡坐檯的小姐,十八、九歲的很多,如果一天挑一個,就是一年也挑不完。但像吳如松這樣,挑明要年紀大點的還真不多見。

  酒調好,走進來八個小姐,她們一字排開,站在吳如松面前。

  「要幾號?」小莉湊在他耳旁低聲問,她的胸部有意無意的緊挨著吳如松的肩頭。

  吳如松這才注意到,每個小姐的腰際都掛了個牌子,那是她們的代號。

  「妳幫我挑,人緣好的,不要話太多的!」

  「這好辦,」小莉笑著說「第三個,557號,安徽人,是她們那幫的大姊,人緣好,話也不多。」

  「557號」吳如松說,其他人則低著頭魚貫而出。

  557大蓋有160,很瘦,顴骨稍露。

  「這是吳董。」小莉對她說。

  「我叫芬芬」557說著為自己倒了杯酒「吳董我敬你。」

  吳如松和她喝了兩杯,不久又進來一隊人,有十一個,她們是同一隊的,大多穿著舞衣,說等會要表演。

  小莉又幫吳如松挑了一個叫〔青青〕的長髮女孩。

  青青是南平人,皮膚很白,本來姿色當不錯的,但臉上長了幾顆不大不小的青春痘,使她打了折扣。她比芬芬放得開,不但會敬酒,更會餵吳如松吃東西。

  她拿牙籤叉著小魚,雞軟骨等小菜,吳如松每喝一口酒,她就把食物送進他嘴裡。

  青青二十五歲,和芬芬一樣大,在此這種地方,二十五歲算是很老了,不是條件差些,就是混得不如意,不然早該賺飽,改行的〔要不就找到長期飯票〕。

  「基本上,她們兩都不出檯的。」小莉說,這或許是她們為什麼沒提早從良的原因吧!

  不過吳如松還是不太懂,〔基本上〕是什麼意思,他也沒問。

  十一點了,青青要去表演,小莉和一個小妹去幫忙送花,房裡只剩芬芬和另一個小妹。

  芬芬提議玩骰子,吳如松贊成。
  吳如松邊玩,邊從等離子裡看著大廳舞台上的〔表演〕。

  他有點失望,表演的不過是普通的走秀,偶有幾個隊跳熱舞的,但跳得都很差。

  「妳們這有沒有人舞跳得好的?我是說專業水準的。」吳如松問芬芬。


  「有啊」芬芬說「以前有一個MODEL,舞跳得非常好,人也非常美,她總是十一點整獨舞,而且永遠都只跳一支。那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會停下來,專心的看她跳舞!」

  「她叫什名子?是妳們隊上的嗎?」吳如松問。

  「她叫秋秋,秋天的秋,她的媽咪是葳葳,但她已經不做了。」

  「為什麼?被人家包了嗎?」吳如松問。

  「沒有人包得起她!」芬芬笑著說「葳葳說她身體不好,回老家了。」

  「她老家在哪?」
  「江蘇!」

  「果然江蘇出美女!」吳如松喃喃自語,他的眸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看來今天的酒總算沒白喝。
  吳如松注意到舞台上很多人拿著花圈,有人卻沒有。

  「花是誰送的?」吳如松問。

  「不一定,大部份是訂檯的客人,也有現場的。」

  「一般送幾朵?」吳如松問「譬如我該送妳們幾朵?」

  「當然越多越好啊」芬芬笑著說「不過最少兩朵,每朵一百塊…下一場表演之前,小莉就會幫我們要花了。」

  「展示戰利?」吳如松笑說「那小妹呢?」
  「小妹不送花,她們收小費,行情是一個人一百。」

  「哇,妳看那個MODEL,拿著…最少二十朵花,她很紅嗎?」吳如松指著螢幕問。

  「二十朵不算什麼!」芬芬說「以前秋秋每天平均都將近百朵,要三、四個人來拖…最後一天,她得到一千多朵!」

  「那一天不就賺了十萬?」吳如松驚訝的問。

  「所以她跟本就不必出檯,即使還要扣掉給葳葳的,每朵十五塊…!」芬芬說,她的表情滿是欽羨。

  「她真的從不出檯?」吳如松好奇且關心的問。

  「真的,」芬芬說「她從不出檯,她玩弄男人於股掌間。」

  不知為什麼,吳如松心底暗自為秋秋感到驕傲,雖然芬芬提到〔男人〕時,偷瞄了他一眼。而且,他此刻也不敢確定,秋秋是否就是秋紅。

  將近半小時,青青才回來,她的臉有點臭臭的,芬芬說很多人表演回來都會有這種表情。

  「為什麼?」吳如松問。
  「可能累了吧。」芬芬隨口說。

  但吳如松心想,剛才手上沒有花,可能才是主要的原因,這裡的女孩哪個不愛面子?或者,公開的表演,等於昭告世人,自己是做這一行的,心裡總該會有些不舒坦吧!

  青青和芬芬一樣,都知道秋秋,也天天看她表演,但她們都不算真正的認識她,因為秋秋極少有空和其他女孩在一起。

  「她很忙,哪有空!」青青說「但她人很好,常借錢幫助別人,卻從來不跟人家要。」

  吳如松把桌上的酒和水果都吃完後,便買了單。他給了青青和芬芬一人四朵花,這裡的人不像臺灣,對〔四〕並不那麼敏感。

  他離開房間,小莉送出門後他又折回大廳。

  「我找葳葳」他向拿著對講機的迎賓說。

  「有訂檯嗎?」她問「怕她很忙,我幫妳叫她。」

  吳如松在一樓等了十幾分鐘,卻沒等到她的身影。

  「通常不熟的客人,她不太見的。」另一個迎賓私下對吳如松說。

  吳如松恍然大悟,心中盤算好,坐著排班計程車,回到禾祥苑。


  吳如松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燈紅酒綠的世界他並不陌生,所謂紅牌的小姐,也認識不少。但紅到像秋秋那樣,變成傳奇的,他還是聞所未聞。

  【一代】和秋秋,充斥著他的腦海,始終難以沉澱。

  現在,不論是否因為秋月,他都想要見秋秋一面,並不單純的為了〔美色〕。

  美色對他而言,一向不俱備太強的吸引力,但傳奇則不同,他迷戀傳奇,他為傳奇而生,也曾經,為之而死!

  ※  ※  ※

  第二天,吳如松一早便打手機找羅經理,他不得不求助於他。

  晚上十點,吳如松又到了一代,這回他已訂好了房間。

  迎賓帶他走進一間較大的包廂,一直等待小妹調好了酒,一個穿著一身黑色的長髮女孩才匆匆的走進來。

  「我叫葳葳,是吳董嗎?」她問。

  吳如松仔細的打量著葳葳,她年約二十六七歲,帶著些微南方的口音,長得還不錯,瓜子臉,還算白淨。

  她雖不高,但身材不錯,玲瓏有緻。

  「不好意思吳董,有點事耽擱了。」葳葳連聲抱歉。

  「沒關係,」吳如松說「羅經理說妳今天本來就忙,只是我最近就要離開。來廈門,不到這裡,等於沒來過。」

  「吳董第一次來廈門?公事還是私事?] 葳葳說著已走進來一隊的人,有七八個。

  「不用挑了,妳總共幫我選五個!」吳如松對她說。

  葳葳心頭一綻,立即先挑了兩個,然後打手機再叫其他隊的。

  「妳下面有幾個隊長?」吳如松問。
  「三個」葳葳說。

  五個小姐入了坐,把吳如松團團的圍起,開始各顯本事,灌他酒喝。
葳葳則暫時先得去招呼別的包廂的客人。

  吳如松和她們玩了一會〔五十一百〕,不行,手氣太差,喝了五杯的CHIVAS,再這麼玩下去,沒等葳葳回來他一定掛掉。

  他不得不使出他的看家本領,「我們玩吹牛」他說「玩淘汰制,兩個人一組,捉對廝殺,採五戰三勝制,贏的再跟贏的比,最後產生冠軍。」

  吳如松說了半天,五個人有四個聽不懂,他只好再詳細解釋一遍。

  終於大家都瞭解了,但顯得意興闌珊。

  「為了鼓勵士氣,總冠軍加送八朵花!」

  「真的嗎?」五個女孩幾乎異口同聲的問,她們都帶著同樣狐疑的眼神,看來她們是被騙多了。

  「當然是真的。」吳如松說,他立即掏出八百塊現金,擺在桌上。

  看到了現金,就像是老鼠看到了大米,每個人眼睛都亮了,也都聚精會神起來,連兩個小妹也帶著興奮的笑容湊上來助陣。

  葳葳回來的時候,已經產生過五次冠軍,但五次都是吳如松,而且他沒喝幾次的酒〔但吞了好幾杯的冰塊〕。

  「誰的錢擺在桌上?」葳葳問。

  沒人理她,大家還是不信邪。
  還是小妹解釋給她聽。

  「這麼厲害?」葳葳有點不相信,看來她也躍躍欲試。

  吳如松拿了第六次冠軍後,葳葳和他單挑。

  「賭什麼?」吳如松故意用曖昧的愛語氣問。
  「喝酒啊!」

  吳如松只得一笑,他不是那種登徒子,否則大可利用這機會佔點便宜。

  葳葳果然道行比她們高一些,但最終仍敗下陣來。〔七比三〕

  「可惜秋秋不在!」葳葳感嘆道。

  「秋秋?她玩骰子很厲害嗎?」吳如松假裝漫不經心的問。

  「她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葳葳說「她光靠這個就贏了好幾千朵的花,最後沒人敢再跟她賭!」

  吳如松心頭一震,每次當她聽到秋秋這個名字時,總是會給他帶來不同的驚奇。她不止是神秘,也不只是傳奇,她幾乎快成了神話…,這一行的神話!

  「她人在嗎?我倒想和她賭一賭!」吳如松說。

  「她不做了。」葳葳喃喃地說。她的眸光凝滯,投射在桌上的那八百元上,久久沒有離去。

「  那我一定玩不過她囉?」吳如松問。

  「你也很厲害。」葳葳說「不過你們程度上不同,你厲害,是因為你對骰子的瞭解,你懂得運用招術和策略。」

  「但她完全不同,她是對人心全然的洞悉,剛開始你可能會贏她,但玩久了,你就會知道她的厲害,她完全知道你在想什麼!」

  「這麼厲害?」吳如松簡直不敢相信。
  
  「跟你玩還可能僥倖,跟她玩就沒機會,只要跟她玩過骰子的人都知道!」

  小姐們準備要去表演了,吳如松付了小費。〔一人五朵花!〕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離開,這是內地人一個月的工資。

  「我們喝杯酒。」吳如松對葳葳說,房間裡只剩她們兩個和一個小妹。

  葳葳將桌上的一杯滿酒一飲而盡。

  「一定有很多人向妳打聽秋秋的消息。」吳如松說。

  葳葳眉頭輕鎖,不解地看著吳如松。

  「妳都怎麼跟他們說?」
  「實話實說,她身體不好不做了,她說要回蘇州,至於回去沒,就不知道了。」葳葳說。

  「羅經理也問過妳?」
  「他問過,他還說臺灣有親人找她,但之前也有人這麼說過…,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下落!」

  「之前?」吳如松驚訝不已。


  『難道會是林董派人來?』『難怪羅經理會吃閉門羹!』


  吳如松立即從公事包裡拿出了幾張照片。

  「羅經理說的都是真的,」吳如松說,他指著照片給葳葳看。

  「妳認得出來嗎,這是秋秋八歲時的照片,她本名叫林秋紅,這是她妹妹。」

  葳葳認真的看著照片,她的眼神很顯然的是〔半信半疑〕。

  「這是她妹妹的近照,我沒見過秋秋,妳看她們像不像?這是我和她的合照,」吳如松說。

  「相信我,我從台北來,就是受她妹妹的委託來找她的,她妹妹是羅經理公司的董事長,但羅經理不敢跟妳提這些。」
  「如果讓臺灣的一些人知道她們是姊妹,會有麻煩的。我是信任妳,大家都說妳和秋秋感情很好,才跟妳說這些,妳一定要幫我,她妹妹好想她!」

  葳葳不發一言的坐在那,她的眼神除了疑惑,還是疑惑。

  吳如松繼續說著她們小時候的事,以及她們為什麼分開的原因,這些事葳葳完全沒聽秋秋說過。

  葳葳仍然沉默,她無法做出決定,很顯然,這件事對她而言,太嚴重了,她不能做錯決定。

  「你知道嗎,好多人千方百計的向我打聽她,使盡個種手段,軟硬兼施。甚至有個秦董,也是臺灣人,她開價二十萬,只要我告訴他秋秋的下落…,但,我真的不知道!」葳葳說。

  「你留下電話,如果她最近有跟我聯絡,我一定會打給你,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想她會願意見你的。」

  「這樣最好。」吳如松說,他抄了電話給葳葳。

  「請妳務必轉答,我等妳消息,我相信秋秋一定也很想見她妹妹。」
  「但不論是否聯絡的上秋秋,妳要答應我,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說好嗎?」

  葳葳答應了吳如松,他們聊了些秋秋的事,葳葳娓娓道來,眼神中滿是歡欣。這些事既像傳奇又引人入勝,把吳如松對秋秋的好奇推上了頂點。

  等小姐們回來,她們又玩了會骰子,吳如松便離開了。


  兩天後的台北,凔海在秋月的辦公室裡,他們嚴肅的商議著今天各大報紙頭條,關於大成企業〔股東失和〕的消息。

  「林董昨天一口氣申報轉讓了所有的持股,今天沒進辦公室!」滄海說。

  「既然他這麼做,為什麼還收下那五千萬?」秋月不解,沉思著。

  「因為他是林佑麟!」滄海輕嘆著說。

  「劉小姐再怎麼說,也是我姊姊,你想辦法幫我約她,我想和她單獨談談。」秋月說。

  「我想她不會想跟妳談,尤其這時候,和她談等於是示弱。」滄海說。

  「就算是示弱吧,」秋月說「這是父親最擔心的事,我總要盡力避免它發生。」

  「那些謠言,要澄清嗎?」滄海問。

  「只澄清關於資金缺口的事,」秋月說「請會計師出來說,在晚報上發佈。」

  「可以更快,中午新聞就發佈,這樣對股價的衝擊也可減輕些。]滄海說。

  「現在還是跌停嗎?」秋月問「怎麼投資人這麼沒有理性?」

  「有理性就不會玩股票了!」滄海苦笑著說。

                                                                           ~待續  第七章  尋覓~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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