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五，墾丁的陽光很耀眼。乘坐睽違已久的機車，在海風的吹拂中，唱著外婆的澎湖灣。在海生館觸摸了4D版古生物魚類，讚嘆虛擬的今古交集竟然如此真實；而那些優遊自在的魚兒，潤澤了心。

就在那時候，外婆在花蓮的家中過世了。高齡81歲的她，早上給兒子煮了豐盛的早餐，送他出門上班，一如往常一個人吃中飯，一如往常的睡午覺，就在那個午后，她在睡夢中辭世，一覺不醒。外婆最後的時刻是否感覺到很不舒服，無人得知，只知道她走的樣子很安詳。我們只能互相安慰，慶幸她壽終正寢，在沒有疾病纏身的情況下離開人間，上了天堂。

外婆名叫郝治芳，貴州人，老家經濟情況很差，家人重男輕女，從小就吃苦，裹小腳，沒有讀書，完全不識字。16歲在別人介紹下，嫁給窮軍人小子，也就是我外公，外公給她取了郝治芳這名字，還教她學會認識自己的名字。

民國38年外公外婆跟隨國民政府來台，一家落腳在花蓮眷村三排房，在六坪大的空間裡生活了四十年。期間外婆生下七個孩子，因為養不起第七個孩子，而將她送給別人，直到阿姨長大才將她接回來。

外婆身高約145公分，外公身高約180公分，兩人不只身高差距大，也因為外婆不識字，和外公、孩子們的溝通有限，外公有時候很悶，會對外婆很生氣。但外婆還是充滿活力，有著樂天知命的精神，她不僅生育孩子，更付出極大心力養育孩子，外公是窮軍人，養小孩沒什麼錢，多虧外婆常年出外打工，幫傭、作苦力、到工地扛木頭，賺辛苦錢才把家撐起來。

孩子紛紛長大後，外公在台北市忠孝東路一棟大樓的地下室當管理員，在空氣不好的地下室生活好幾年，因此罹患肺癌，很痛苦的過了一段日子，六十幾歲就不幸辭世。他省吃儉用留下幾十萬元，要給不識字的外婆做養老金，這對精神上比較難溝通的夫婦，一起走過辛苦的日子，外婆也交代死後要將骨灰和老伴放在一起。

我還記得小時候回花蓮，很驚奇外公外婆一家九口如何睡在六坪的房子中，房子裡還沒有廁所。而每次回去，都可以吃到外婆的好手藝，臘肉、滷雞腿、香腸，都是她親手做的。長大後，我很少回花蓮，都是外婆來台北看大家，可愛的笑容，樂天的老婦人，一雙滄桑的手卻很溫暖，看到我們就很高興。

不久前她來台北，我們卻沒有相見，成了我永遠的遺憾。但是我還記得握住她手的感覺，那麼粗糙又那麼溫暖。她比外公多活了二十年，但這一生吃了很多苦，忍受不識字的寂寞。我讀高中時，外婆才學會記阿拉伯數字打電話。她對命運很安份，苦悶，卻也堅強。可能是老天爺看她吃太多苦了，給她還算安泰的老年生活，沒有大病，最後在睡夢中辭世，也是外婆的福氣。

願外婆一路好走，我永遠懷念您，想念您，您的毅力與樂天開朗的態度，是我學習的目標，您的模樣永存我們心中。最可愛的外婆！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