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節剛過，就收到瑪麗亞和克朶母子合照的聖誕卡，是今年第一張聖誕卡，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張，在電子郵件時代，能觸摸信件，特別真實及珍貴。賀卡中露著憨厚笑容的克朶，已經有瑪麗亞的肩膀高了。

眼前浮現著克朶特小的頭，扁平的小臉，細小向上傾斜的眼睛，下陷的鼻梁，及露著微笑，半開流著口水的嘴巴。及克朶那緊緊大擁抱。及被他親後，所留下滿臉的口水。

克朶的媽，瑪麗亞在懐孕時，已經知道胎兒患唐氏症的機率很大，虔誠天主教信徒的她，深信胎兒是上帝的恩典，誠心接受上帝的旨意。唐氏症加上先天心臟病的克朶一到人世，克朶的爸選擇了失蹤。瑪麗亞平靜地挑起單親母親的重擔，與克朶相依為命。

克朶先天缺陷，抵抗力弱，加上心臟病，出生後就不斷與病魔奮戰，幾度病危。初為人母的瑪麗亞擔心，害怕，不知所措。除了哭就是禱告，但從未放棄過。

克朶雖心智發育遲緩，但愛親近人，一抱起他，逗他，就開心的笑個不停。即使打針，喂藥也只哭二聲，立即恢復笑臉，討人喜愛。漸漸地克朶就成了我們小兒科大家庭的的寶貝，及開心果。

克朶幾個月大就開始上學，有物理治療，語言治療，肌肉運動訓練等等，只要克朶稍有進步，得到了老師的讃賞，瑪麗亞在回診時，就會如獲至寶地向我們報告，看著克朶與生命奮戰，逐漸強壯。我們分享著一位母親的喜悅，及工作上的成就感。

克朶滿四歲，正式進入特殊教育學校，瑪麗亞帶著剛下課，背著小書包，提著點心盒，打扮整齊克朶來到我們小兒科，鄭重宣佈克朶上學了。記得那天大伙兒圍著克朶興奮地歡呼著，克朶上學了！克朶笑容燦爛，流了滿臉的口水。瑪麗亞在旁，自豪地享受著一個母親簡單的願望成真。

上學後，克朶在語言上進步很大。逢人就報上「我是克里斯多夫」，但無法正確發音，就成了我是克朶。另一句最愛說的是「我愛你」，再送上一個大擁抱及親吻。如果在侯診室看到小嬰兒哭，克朶就著急起來，不斷説著「我愛你」，再努力掏出身上所有吃的，玩的，來試圖安慰。

克朶雖先天不足，但性格溫和，善良，愛每個人。也很愛現，每次回診，總要又唱又跳表演新學的歌。再和我們每個人緊緊擁抱親吻一番，而瑪麗亞也愛考克朶，説出我們的名字，而他總能準確的稱呼我「密斯蘇」，似乎與我有緣。在我離開小兒科後仍和瑪麗亞保持聯絡。

瑪麗亞不時會來電，驕傲地報告克朶的點點滴滴，可能是克朶能配對收拾好洗完的襪子，或克朶又認養了路邊的野貓。加上一些克朶的小淘氣，可能是克朶把帶去學校的點心送人了，或是把貓糧藏起來了。

一個特殊的孩子，在一位平凡母親滿滿地愛的照顧下，逐漸茁壯。或許有某些不足，但那克朶最愛説的「我愛你」卻不時溫暖著我們。

( 原刊登於世界日報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