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轉眼之間，又到了中國四大節日之一的端午節。親友們常在節日前互傳祝賀辭簡訊，但近幾年有人倡導端午節是為了紀念楚國詩人屈原投江自盡，及吳國忠臣伍子胥自殺後被投於江中，不宜以「端午節快樂」互祝，而應以「端午節安康」致意。我不解離騷楚辭，未曾目睹因忠臣英靈未能安息而掀起巨浪的端午錢塘潮，數千年前詩人及忠臣的悲憤幽怨也只能在歷史傳說中去緬懷追思，心中並没有多少傷感。倒是那熱氣騰騰、油香縈室的粽子，才是我最難忘的端午情懷。

在台灣時，每逢端午，家家戶戶都吃粽子。有些人家没能自己包粽子，也可在市面上購買。親友間也常常互相餽贈自家包的粽子，彼此交換品嚐不同的口味。母親心靈手巧，端午時常親手包粽子，採用台灣北部粽的作法：將紅蔥頭、蝦米爆香，放入糯米炒熟成油飯，加上事先滷好的香菇、滷肉、鹹鴨蛋黃、栗子、魷魚、蠔乾……等配料，包入粽葉中，油飯便化身成裹著綠衣、玲瓏美味的粽子，再入鍋蒸煮。因米飯原已煮熟，不需蒸煮太久。粽葉的清香經高溫釋放，融入原已爆香的米飯中，香氣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除了肉粽，母親還擅長製作晶瑩剔透的鹼粽。小巧透明，金黃誘人，軟Ｑ適中。冷藏後冰得涼涼的，沾白糖或蜂蜜吃，味道甜美口感佳，令人一口接一口， 停不下來。製作鹼粽端賴經驗，鹼水加得太少，米粒不會溶化；加得太多，又會有苦澀的化學味。母親做的鹼粽，恰到好處，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鹼粽。

相較於台灣北部粽，南部粽子的作法則是直接用粽葉裹上生糯米和配料，再下鍋水煮。因用生米，所以要煮上較長的時間。雖然少了爆香的工序，但可品嚐到米粒原有的風味。先生念念不忘的家鄉美食台南菜粽，葉內只包著糯米和花生，搭配花生粉、香菜、醬油膏食用，作料簡單樸實，但那單純的米香，卻是遊子繫念的好滋味。

此外我還喜歡台灣的客家粿粽。粽葉包覆著以米漿製成的粿，內餡為炒香的紅蔥頭、肉臊、香菇、蝦米等，吃來黏牙沾手，但也很香、很好吃。

來美之後，雖然在華人超市經年都買得到肉粽，但大都没包鹹蛋黃，配料也没以前自家包的那麼豐富，吃來不太滿足。更遺憾的是很難買到鹼粽和粿粽，令我思之悵然。

女兒的保姆是上海人，往年端午節她會送我些自己包的湖州粽。每顆呈長條型，配料没台灣粽子豐富。鹹粽裡面包著一塊肥瘦相間的豬肉，蒸煮時肥肉油脂融化成米飯中的油香。甜粽內裹著紅豆沙，甜而不膩。 我還嚐過廣式裹蒸粽，呈四方型，以荷葉包裹，配料也很多樣，和台式粽子類似，有五花肉、香菇、鹹蛋黃，但多加了綠豆仁。

各地的粽子，雖有不同的風味，但我都愛吃。兒時一餐可以吃三粒粽子，年長後消化不良，現在吃了一顆便難以為繼。歲月如梭，母親也已離世多年，我再也吃不到她親手包的粽子了，她拿手的水晶鹼粽，已然成為絶響。

傳說端午是一年中最毒的時節，所謂「五毒醒，不安寧」。印象中兒時過端午，家門前插著菖蒲，家人用艾草煮水，加在洗澡水中讓我們泡澡，以消蟲避疫。電視中轉播著各地的龍舟競賽，鑼鼓喧天，大家為心儀的船隊加油，相當熱鬧。還有每年重播的白蛇傳影片，讓我心懸著白素真喝了雄黃酒現了真身該如何是好？懊惱於法海拆散千年姻緣的不通人情。

去年因居家避疫，端午時無法去超市買粽子，只好煮了一鍋油飯代替。雖然我没傳承到媽媽包粽子的手藝，但全家人也吃得眉開眼笑。儘管没有艾草香蘭，但今年我們打了疫苗，出門戴口罩防護，但願端午過後，瘟疫邪魔早日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