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舒媚(更完整報導請詳閱本期《新新聞》) 2007.02.01

麥卡錫的惡靈，正在福爾摩沙寶島上空躑躅徘徊！

歷史不會終結，它會轉樣態，尋找機會在下一個階段中出現。台灣人經過了五十年日本殖民統治，經過了四十三年所謂的「外來政權之威權統治」，以及直到如今還在進行的民主化改革實驗。漫長多元的歷史中，免不了有些負面的歷史意識殘留。

這個「歷史意識殘留」就是總有人嘗試撥動人民心中的不安全與恐懼感，用「國家認同危機」來恫嚇社會大眾，進行一場保衛既得利益的「恨與嚇」的操作，讓選民因為恐懼不確定，因此變得更保守，喪失面對未來挑戰的勇氣。

這種以恫嚇為手段，進行「忠貞度測驗」手法，美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就是「麥卡錫主義」，藉由「檢驗忠貞度」，將異見剝奪權利和發言權。這種人的「愛國」，永遠是藉由聲討其它人為「叛徒」、「賣國賊」、在「萬歲」的呼號中展現對異己「施加痛恨」的快感。

這類「快感」在當下台灣，並不陌生，從聲討執政黨內「十一寇」，推出「排藍」提名機制，到無情且無理的攻詰承審國務機要費的法官與檢察官、還有測驗法務部「忠貞」以及分明在今年要提名最多八名大法官當口，硬要大法官「表態」之「釋憲案」‧‧‧台灣的當權者，正積極召喊「麥卡錫的惡靈」，想要借助這位已作古的極端主義的幽靈，在台灣大搞「借屍還魂」，永保權位。

陳水扁總統突然在一月二十八日，於所謂「生命鬥士」藍約翰的告別禮拜上再提催生台灣新憲法之說。

之前陳水扁兩度大張旗鼓催生新憲，一次是在二○○四年總統大選；接著是二○○六年北高雄市長選前，推「第二共和」、凍憲推新憲，兩次都是在選情告急時。

耐人尋味的是，二○○七年一月一日，在美國的緊盯下，陳水扁元旦文告隻字未提新憲；但闖過這一關，陳水扁又在一月底於人家的告別禮拜中再拋新憲說。

陳水扁這一次，不是「福至心靈」，也非衷心信仰的實踐，是在上帝面前，證實他權術操縱的能耐。

由於通過新憲得立法院出席委員四分之三的高門檻，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即便陳水扁本人也稱：「二○○八前要通過新憲不太可能。」明知如此，陳水扁何以執意要操弄這個「假議題」？

「新憲」祇是陳水扁連串計畫的「門面」，其間包裹的，是麥卡錫式幽靈。

麥卡錫指的是反共產主義的極右派，它的核心價值在「忠誠調查」，一切的標準是忠誠度；當你的忠誠度被質疑時，就否定你一切的價值、奪去你所有資源。一九五○年代的美國，麥卡錫主義盛行，政治界、媒體界、知識界因為寒蟬效應，全面呈現批判空窗期。

換個時空、換個地點，麥卡錫的前奏早已響徹台灣島。

檢驗忠誠度
新憲內在精神，即麥卡錫主義

前民進黨主席施明德發動紅衫軍倒扁，被現任主席游錫堃定位成「中國黨欺負台灣人」；國務機要費案公訴檢察官張熙懷受到民進黨黨團抹紅；前新潮流總召段宜康提出：「檢察官是否有中國情懷，正如同辯方律師是否有台獨傾向一樣，應放在同一天平檢驗。」卻遭地下電台點名為「十一寇頭號戰犯」；新潮流也被黨內譏為「中國流」，讓中常委黃慶林提案要求黨紀處分；李文忠、林濁水請辭立委，扁系立委高志鵬輕忤說：「這個時候就要用殉道的方式改革，下一次豈不是要自焚？」前客委會主委羅文嘉隔海批扁，也被列入「手術刀黑名單」，還被訕笑：「要走的話就趕快上路吧！免得路上塞車。」行政院長蘇貞昌為特支費提出「共業說」，立刻有「綠打蘇」之說。

如今，民進黨還擬通過「排藍式民調」，用意在排除「鐵桿深藍」影響選情，立委王世堅提出將「是否支持總統陳水扁」的問題列入民調，已有六十位立委連署，據傳黨中央也傾向支持。

一位資深的民進黨立委對於這些狀況私下表示，說穿了，「一切就是麥卡錫主義。」為什麼這一切是麥卡錫主義？為什麼陳水扁推新憲包裹的是麥卡錫式幽靈？

新憲牽動國家認同、國家認同指涉忠貞度；游錫堃的「中國黨欺負台灣人」也是忠貞度；張熙懷去中國當然是質疑其忠貞度；新潮流被批「中國流」、蘇貞昌的講法稍微有利馬英九就被Ｋ，都成了忠貞度的檢驗。

執政黨有意無意地進行這些忠貞度審查，是陳水扁對權力「效度」的檢驗，一是看陳水扁對既有機制掌控有多綿密；再是測試陳水扁權力強度能拉多長。

「麥卡錫式幽靈」藉由對忠貞度的恫嚇施予權力、掌控權力。在陳水扁「突如其來」再推新憲說後，證實它自即日起至二○○八將愈演愈烈的路徑。

更何況，陳水扁並非「突如其來」，一切是精密鋪陳的節奏。

延續影響力
主導遊戲規則，掌握立委名單

讓我們這樣看。二○○八是未來權力的基底；不管立委與總統選舉是否合併，立委是總統選舉的要樁，取得立委選舉的優勢等於鞏固未來權力的灘頭堡。

再看看民進黨的選舉時程表(如圖)，在七月決定提名人選之前，黨內有兩場戰役，一是四月起的黨內初選與先前的協調、折衝；二是六月進行的民調。

從陳水扁的利益來說，要延續二○○八與之後的影響力，必須掌握提名名單；要讓提名名單依照自己的意志規劃，就要確保前兩場戰役(初選、民調)；要百分百贏得前兩場戰役，最高段的手法，是直接主導遊戲規則。

算一算日子，於進入第一輪初選公告登記前，扣除農曆新年的假期，其間還插播有馬英九是否被起訴、閣揆是否更換以及國務機要費案是否進入實質審理、宣判有罪的變數。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陳水扁要主導民進黨的遊戲規則成對己有利、選出自己要的立委名單，當然是操弄麥卡錫式幽靈。

他必須趕在之前「排除異己」、一月底忙著再喊新憲、借人之手推「排藍式民調」，為的就是要以「麥卡錫式幽靈」挽住深綠、測試淺綠，以此形塑遊戲規則。

但即便民進黨內不少人、如新潮流系深知扁的意圖，卻也不敢反。這就是「麥卡錫式幽靈」的威力︱︱要不就同一國、要不就滾出去，想要從中取利或明哲保身的，乖乖閉嘴。

威脅司法權
麥卡錫成厲鬼，拖延一審宣判

麥卡錫式幽靈不祇籠罩政治、迷魂民進黨，也對唯一可能有力量箝制陳水扁的司法造成恐怖威脅。依照憲法增修條文第五條第三款規定：「中華民國九十二年總統提名之大法官，其中八位大法官，含院長、副院長，任期四年。」換句話說，今年年底、於陳水扁任期內，有八位大法官必須換掉，其中還包括司法院院長、副院長。

回頭看看國務機要費案執政黨頻頻走「釋憲」路線，搭配今年大法官有半數必須更動，難道不會造成對大法官忠貞度審查的疑慮？難道沒人有意無意地運用麥卡錫式幽靈這樣的魂魄張力？

當然，大法官有社會清譽的考量，但也許等不到釋憲文，在程序上，若扁以關係人身分提釋憲被受理，技術上扁就可以「大法官都受理了」來訴求搞不清楚狀況的民眾，創造出杯葛一審法官進入實質審查、拖延一審宣判的空間。

由前至後、從上到下、自政到法，麥卡錫甚至有從「背後靈」變成「厲鬼」的趨勢。一位新生代立委直言：「黨已經面臨危機，誰提理性就會被打。用麥卡錫手段，so what？不聽從黨指示的人，就是黨的背叛者！大家都有被提名的需求，想通過初選就要聽從決策階層，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不過，黨團幹事長葉宜津認為：「沒有麥卡錫主義那麼嚴重啦！黨本來就不該弄得親痛仇快，是有些人批評黨的時機點不對。」總召柯建銘也澄清：「民進黨不可能頭腦壞掉到那種程度，做思考控制。地下電台又不是我們可以約束的，祇是很多人發言常跟黨唱反調，在黨危機時雪上加霜，那是非主流。」

排藍式民調
放棄中間多數，等同自殺行為

可是當前黨同伐異是事實，但即便靠麥卡錫式幽靈保駕深綠贏得初選提名，進入正式選戰未必得利。立委王拓說：「就算過了初選，如果候選人不能拿到中間選票，不一定能贏大選。」新系前立委林濁水也表示：「祇要用功一點，就會發現台灣十幾年的選舉有激列變化，最初是北綠南藍，近年來才變成北藍南綠。看這次的台北市長選舉，就知道有些藍營的票跑過來了。但如果按照主席游錫堃的方式，是不是叫藍營的人全部滾回去？不要藍的選票了？」親蘇人士也不客氣地批評排藍民調：「初選少贏一點沒關係，但討好這一邊，放棄中間的最多數，根本就是自殺行徑。」

不過，民進黨內麥卡錫式幽靈的信奉者可不這麼想，因為二○○六年的北高市長選舉讓他們深信這招有用，在執政黨惡評如潮的情勢下，謝長廷還選得不錯、陳菊更由原先不被看好當選了。從二○○○年到二○○四年、再到二○○六年，大大小小選舉中，有哪一場證明麥卡錫式幽靈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