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南北門聚落遇見鄉土畫家洪通

可能已經沒幾個人記得了

我也早已忘記了

台灣有一位傳奇的畫家洪通

洪通，奇蹟地出現在台灣

洪通，奇蹟地掃過世界畫壇

洪通，奇蹟地墜落在台南

我卻在北門聚落遇見了他

他用一幅一幅掛在展覽館外牆的畫

靜靜地跟我說話

我把他沉默的畫一幅幅地拍了下來

他用細細細細的線條跟我對話

他用色彩斑爛的圖樣跟我對話

我坐在他的畫前仔細地聽他說話

沒讀過書的洪通說

「畫得像有什麼用！

繪畫就是要畫自己心裡的東西，

畫得使自己感到爽快。」

五十歲突然作畫的洪通說

「我的畫是給人看趣味的。

用頭腦去欣賞的。」

那天

《ECHO Magazine of Things》的記者

驚艷朱豆伯掛在南鯤鯓廟旁的

「鬼畫符」，這些「鬼畫符」

竟攪起海內外「洪通狂潮」

有人說朱豆伯是「東方的畢卡索」

有人說朱豆伯是「靈異畫家」

有人說朱豆伯是「台灣鄉土素人畫家」

有人說朱豆伯是「臺灣樸素藝術之父」

洪通都在暗室作畫

洪通都是閉門作畫

洪通拒絕所有愛畫買畫的訪客

洪通用甘蔗板、紙、畫布作畫

花草樹木符號文字

人物花鳥船舶飛機

宗教陣頭廟宇布袋戲歌仔戲

都只是一條一條色彩艷麗的圖形

花不花人不人鳥不鳥樹不樹

花是花人是人鳥是鳥樹是樹

樹是人也是花也是鳥也是符號

其實也什麼都不是

它們只是朱豆伯彩色畫裡的線條

線條在任意的時空開始

線條在任意的時空結束

至於賣畫？他不曾想過

他只想作畫，作畫……

他畫了三百多幅畫

直到妻子劉來豫過世

直到他自己過世

我離開展覽館外牆的畫

那巨大的人偶畫的眼睛

還不時盯著看畫的我

欲語又止地盯著看畫的我

喔！原來洪通是台南北門人

一個地名十分古老的南鯤鯓

一個地名十分鄉土的蚵寮

我猛然驚醒

他像極了梵谷

112(2023)1125於采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