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虎疙 .

總經理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儿子走了進來。總經理，也是父親的他頭也不抬，問:“有什么事嗎?” 通常這樣問，當然是指公司的事。

“我可以以儿子的身份說話嗎?”

父親惊詫地抬頭，他已經很久沒想到儿子這個稱呼了。一股暖流涌過心間。 “當然”，父親應道。

儿子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父親心中突然掠過一絲不祥的感覺。他從未看過儿子在他面前如此放松地坐著。儿子開口道: “父親。”

父親又是一惊。在這個大型公司里，儿子從來都稱他為老總。儿子似乎注意到父親臉上的變化，但卻努力去視而不見。他以前總是小心地觀察父親的臉色，決定下一句話該如何開口。

“父親，你還記得我七歲那年你教我如何為人處事嗎?”

一絲久違的溫情染上了父親的臉龐。他當然記得，那是一個他策划以久，也是思慮極深的舉動。為的是要給他唯一的儿子人生最重要的一課，好讓他成為父親億万產業的合格繼承人。

“二十几年來，我一直遵守你給我的第一課的教導。”儿子說，

“沒錯”，父親迅速將儿子近來來的表現在頭腦中過一遍，心中十分滿意。 儿子七歲以前，就象生活在迪斯尼樂園。院子里好象是迪斯尼式的儿童世界。儿子的房屋里是迪斯尼小動畫的天地。父親深知，任由儿子這樣下去，他的企業將沒有繼承人，他必須結束這個童話世界。可他下不了決心，當他看到儿子滿足的情形，就不忍心，原本儿子五歲時就該拆去的童話世界，到了七歲時，仍然是儿子的快樂天地。

終于，父親下了決心。他帶著全家人作了一趟短暫的旅行，剛回家，儿子就迫不及待地沖到他的儿童世界去了。

完全在意料之中，儿子哭著回來。 “爸，我的迪斯尼樂園成了森林。”

原來父親趁出門時，讓工人把儿童樂園拆了，載上了果樹。儿子當然不干，哭，鬧，累了睡在地上，醒來，繼續哭。父親無動于衷地看著，等到儿子累了，就說，“如果你愿意放學后跟著我到公司干活，一年后我就把儿童世界還給你。”

儿子一听，破哭為笑，連說，“好”。

就這樣儿子在父親公司里幫忙，干些倒茶，送水，打掃的工作，有時會幫助父親打書信。儿子在床頭挂了一個月歷，上面標好了一年后的日子，他用紅叉划去剛過去的每一天。

終于那一天就快到了。父親又帶全家人去度假，到了滿一年的日子，全家人回到家，儿子，第一個沖進家，就往后院跑，一會儿工夫，儿子又跑回來，臉上帶著詫异: “爸，后院還是只有果樹，是不是工人門忘了要建儿童世界?”

父親不慌不忙，坐下來說，“不是，我壓根就沒吩咐他們做。”

“什么?” 儿子大聲叫了起來，突然又放低聲音: “為什么?” 一年來，在公司上班，讓他不再放任。

“你為什么認為我會讓他們建儿童世界?”

“你告訴我，只要上班，一年后，就還我儿童世界，今天正好是一年。”

“我是說過，可是，儿子，你能證明我說過嗎?”

“這 ……。”儿子想不到有一天，父親的話還要證明，他几乎要哭出來。

“儿子，記住，當有人向你保證什么，那怕是最親的人，決不要相信，一定要字据，要簽合同，口說無憑。”

儿子傻眼了，楞在那里。父親過來，遞給他一張存折，說:“這是你一年的薪水，我是依勞工法給你薪水，你可以用它來建儿童世界。”儿子一听，轉悲為喜。

“你可以找他，他是專門建樂園的。”父親又給他一張名片。

儿子忙按名片的電話，找人。對方一听，樂了，問:“你說有存款建儿童世界，你有多少錢?” 儿子報了個數，對方更樂了，說，“你再打上三十年工吧，你現在的錢，僅夠買几把長椅子。”
…… ……
“父親，我決定离開公司。”儿子的話，把父親從回憶中拉回來，一時間沒明白儿子的意思。

“父親，我決定獨立，創立自己的事業。”

“什么?”父親弄明白了，跳了起來。“我的家業是你的，你還創什么業?”

“不，你的家業是你的，我要自己創業。”儿子冷漠地說。父親張了張口，沒出聲。

“這是我的辭職信，另外還有一份名單，請你過目。”

父親接過信，才看了一眼，馬上憤怒地說，“你想干什么?”

“這樣做雖然過火了些，但合約中沒有禁止，我沒違反合約吧?”儿子不以為然，轉身出門。

父親拿信的手止不住抖動，半響之間，紙片從他無力的指頭滑下來，飄到了地上。

父親渾身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報應，報應。”

“老總，不好了”，秘書不象往常先敲門，就沖了進來，“許多大客戶要求把他們的戶頭轉走”。

總經理用手一指地上的一張紙，“是不是這些人?” 秘書撿起名單一看，說，“對，就這些人。”

總經理手一揮， “讓他們來把資料拿走。”

“這合适嗎?這些客戶一走，公司業績几乎少了一半。” 秘書提醒道。

“我知道，但這是我二十几年前答應的事，讓他們去吧，”總經理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