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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30 15:51:51瀏覽134|回應0|推薦0 | |
w 「什麼時候……?有空,再一起去看候鳥,等待那一隻裏海燕鷗的歸返,今年的候鳥季又到了!」 「看看吧!看什麼時候有空。」范翎一邊翻著書,一手拿著話筒說。 「今天不行嗎?」 「不行吔!今天我要在家裏煮飯,再說……。」 「再說那已經成為過去了,妳不再需要那隻候鳥,它也不一定需要這個地方,即使飛回也不再是原來的了!」 「是嗎?會回來的就該回來,會留下的也當留下。」 「我不知道,但我會在淡水,若妳想到就過來吧!」 范翎正掛上話筒時,一陣火車駛過的聲音,穿過耳膜,進入顱內、下視丘,在腦神經網路間盤旋,使她的身子如風般疾速地奔躍出門,向前瞻望又顧盼,卻沒有火車的影子,這才發現火車已飛馳而去,駛過很遠很遠了;而鐵軌是如此如此的緜長,載負著撼動心腑的聲響,激震著她的神經耳膜,遙遠而無盡地摧擊,那影像那聲音,像鐵軌一樣長,像碰碰鏘鏘震動地底巨石的那聲音那聲音……。 「妳是妓女是不?這麼暗轉來?賺多少?拿多少?拿出來!」頂著暴雨濕淋淋的一進門見阿爸正與他那群兄弟們飲酒吆喝,那刺耳的怒吼穿入撕裂一個國女生的心腑腦肺在野無法挺直靜立揹著一袋未賣完的枝仔冰直衝奔進廁所丟卸甩盡脫脫丟脫光脫衣服脫盡脫……!哦!不――!! 「啪」的一聲:「妳飼的什麼查某仔,只知曉讀死冊!」阿爸突然放下筷子一舉手將阿母打倒在地上椅子翻了餐桌翻了飯菜翻了阿母翻滾著滿臉的淚水在牆角陰暗潮濕的角落蜷縮著,自己在另一角落蜷縮著繼續地看書,要考第一名從小就是第一永遠的唯一是最好最美最皎潔最亮麗的永遠得第一是一朵白蓮,挺立在污池的汙泥中,一枝獨秀艷冠群芳美而白白而美而亮而……,哦!好美――! 甲級流氓的大哥終於回來了,一家人歡歡喜喜熱熱鬧鬧的吃除夕的團員飯,一個人冷冷的坐在一角靜靜的看書靜靜的進入周敦頤的「愛蓮說」冷冷的觀賞靜靜的摘取,父兄爆裂飲酒划拳的聲音再大再高再洶湧全不動於衷,但滿面笑容的大哥嘻嘻地對著全家對著阿爸說:「阿爸啊!小妹生的白嫩白嫩,我看我帶她去做個小生意,聽說『春花閣』欠小姐,開苞價一喊就是兩、三萬!」哈哈哈……,錢錢錢錢……,鈔票就是書頁一樣的厚就是書包一樣的重要,哈哈……!冷冷的緩緩的走出家門緊抱著書在暗巷中的街燈下靜靜的閱讀,看啊!那朵皎潔的白蓮,在遠近中渺然飄離,在迷晃的空霧裏嶄露芬芳,哦!好美――! 某日清晨六點,讀了一整夜的書直到四點多才倚在床頭闔眼,但一聲布廉被扯裂的哀響震起……!是大哥狂暴地衝入自己與離家的姊姊們的臥房,用力抓住自己瘦細的腕骨,用火爆血紅的瞳珠猙獰獰地說:「我跟妳老實講,查某人讀冊沒路用!還不是給男人騎!衣衫一脫光,管妳是識字不識字,走,跟我走!」被強拉到大門口趁大哥發動機車時,火速地奔逃往前跑頭也不回的用超出生命精力的氣跑跑跑……,直到在某條巷子被石塊絆倒後,才又立刻爬起以較慢的腳步跑走著,走到青年公園內陽光已高照已不知是什麼時辰,管他的只一個勁兒地衝入馬場跳上一匹高大的駿馬,騎著夾緊地騎著不停地用馬鞭抽打馬身而自己是指揮者是高高在上是將軍是元帥騎著駿馬命令一切讓一切狂馳在風沙翻飛中奔躍疾馳鞭打這畜生讓它強烈狂躍奔跑而自己已然成為世界最絕高的揮令者。 很少回家,自那次後,經常睡在同學家一同看書,或躲進圖書館內,或坐卧於公的街燈下,但是依然會盡力幫阿母賣枝仔冰、糖葫蘆;而骨瘦如柴滿臉痕紋的阿母繼續幫人洗衣,兼賣米粉湯、蚵仔麵線,那阿爸繼續豪賭繼續在酒醉時或不醉中都狂怒地打罵阿母,至於二哥已跟大哥一塊走了,五年前離家失蹤的二姊依舊音訊杳然,大姐還在風塵中遍度春光吧!十四歲的小弟呢?已學會兼差做拉皮條生意了。這天,正幫忙洗著衣服時,阿母嘆了一口氣說:「阿玲啊!阿母到這款地步,已沒法度了,妳好心去找個卡有錢的嫁,才能出頭天!」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在華西街、廣州街、西園路一帶叫賣枝仔冰、糖葫蘆,或賣烤香腸,無論是颱風來時或暴雨傾落下,總形單影隻地在這些雜街暗巷中穿梭,但知道總有一天,自己要超越這一切,要高貴聖潔如白蓮一朵,要展翅飛出這片沼澤地,高高飛入天際雲端,於是把原名「范玲」自改稱為「范翎」,因為自己是一隻任意翱翔高入峰嶺的飛鳥。 放榜日,整片天都是紅的,像血一般紅的喜氣到處充塞著;大地的鮮血奔流著,天空的光熱激射著,全是為了自己而佈置,為了自己考上五專第一志願的榜首,哦!無人能敵啊!歡喜跳躍地走回家,在廣州街的路上,見一群人團團圍在一起指指點點的叫嚷呼喊著,是歡騰聲?是為自己的勝利而祝賀而歡呼的嗎?趕緊走入人堆裏,因為自己才是威風無比受衆人高捧讓所有的人俯首歡呼使萬人矚目的冠軍正主兒;但擠入裏面後看到一灘未乾的血,仍汩汩流淌在這條死巷暗角邊,血灘上直躺著一具被亂刀砍殺而死的男人屍體,在血肉橫裂血跡模糊中仍依稀認清這男屍的臉孔與身形,確是自己最強悍的大哥沒錯,強悍的大哥啊!連小妹這點受群體矚目衆人歡呼的狂喜你也要掠奪嗎?你不會得逞的!僅僅看了一眼後,走出人堆繼續歡喜跳躍地奔回家,繼續享受這血紅的耀眼的刺目的紅光喜氣的祝賀喜悅地沈浸在勝利的滋味中。 五專的日子裏,幾乎全在外半公半讀,或遊蕩混跡,或與同學或與他校男生或與社會人士交際玩樂一番,但總不忘讀書,也每回都拿得全校第一名,更是鋒頭健拔的名女生,而家,始終在迷迷濛蒙闐黑暗沈的重霧下漂浮盪漾。但那一朵皎潔的白蓮,依然挺立散發光芒;那隻籠中的鳥兒羽翼漸豐,正展翅高飛衝入雲霄,管他黑夜白天。 又是一個重霧裏的深夜,紀威用溫柔的口吻跪求著說:「嫁給我吧!」是……!是的,一百萬聘金,阿爸啊!大家樂的賭債清了吧!? 那條鐵軌在記憶的影像中繼續而緜長地一直走……。 一列火車再次駛過,仰首放眼四周,霞紅遍灑天空,屬於黃昏的台北,街道上霓彩迸射,人車喧囂在光影恍雜間;而范翎碎步走在漫天煙塵裏,一甩頭將一切都散盡吧!至於這片霞紅呢?或在天界山際吧!亦或,在溪水!?但一切已全變了,北淡線的火車早已停駛,停止在夕陽沈落裏,在夜的黑幕籠罩下遺忘,包括杜潔,一切都忘了吧! 當范翎醒思到該回家時,星宿早已高掛滿天。時鐘在客廳大門對面的壁柱上,時針對著十分針指著六,紀威與公婆都雙目專注也沈遊於電視中,她立刻在門口,故作一臉惶然狀地說:「對不起,有點事,一下忘了時間,所以回來晚了,罰我等下煮宵夜給大家吃好了!」 公婆忽地大笑起來,對著電視機裏的短劇;紀威眺她一眼後,把腿翹在桌几上,繼續對著電視機吃吃地笑;而范翎無趣地換上拖鞋時,桌上的電話乍然響起,紀威順手接聽後,低下頭,眼睛仍望著電視,一手卻拿著話筒朝向范翎說:「囉!妳的電話。」 「妳終究是沒來!忘了嗎?」 「不!我來過了!只是妳不知道!」 「是嗎?妳現在可成了小說家,專注於發展小說中的故事情節,專注地獨愛自己,一心地神遊其中。」 「沒錯,但我的故事裏有妳。」 「哦!但那是小說中的杜潔,而非妳的杜潔或我的杜潔。乍麼?妳那篇『候鳥之死』該寫好了吧!?」 「還沒,我不知最後的發展該如何?妳想呢?」 「或許妳必須從自己裏面走出來,從自我內在挖掘。嗯!不談這些,最近有跟徐浩聯絡嗎?妳跟他……,哦!聽說他又有緋聞了!」 「哦!我們大家都是好朋友嘛?總當彼此關心一下,不過我最近實在太忙,又不懂怎麼管別人家的是是非非,所以我真的不太清楚,這,妳應該比我清楚的嘛!?」 「是嗎?或者因為時過境遷,在當前的時候,某些曾經的情誼,曾有的火花,都已不重要不在彼此需要了!」 「……,哦!對不起,我剛到家,若沒別的事,我們改天再聊吧!」 掛上電話,她一個箭歨衝進浴室,半蹲立於馬桶前,淅瀝之聲急湧奔流後,一手抓著褲頭,一手從後面的抽水蓋上,抽出幾張衛生紙,擦拭下……,突然猛地想起,怎麼……?早已過了十多天,這個月的MC,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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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