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寫下十一月的風景》

　　十一月的風景，一場意外拐跛著雙足！

　　原本是頂著微曦的光絲，坐上往北的第二國道的大客車，而飽覽沿途風光。閉目養神。耳邊不時傳來「資深」歌王、歌后美妙的卡拉OK的天籟歌聲。呵，這是職場兩年一次的攤商會員三天二夜的自強活動；於是，工作人員的我，理所當然的隨團打理雜務。

　　偶爾睜開眼，台灣南北相距，也不是說多麼遙遠，然而溫度、氣候、景觀還是有著明顯變化差異。由白河休息站起，明媚的陽光，已如氣象播報的預測一般了。車窗外，霧靄漫漫，覆蓋著藍天。而我凝望長途的路底發怔，雖然團體的旅遊，卻依舊枕著寂寥，兀自想像何茫然的詩章。路標，沿著隨車導覽員聲音入眼，隨後又如風消逝。真的，這些地名，的確在二、三十年前曾經來過，但有些，只是假借一隻老鼠的功力神遊罷了。

　　意外中的意外！不是在規劃中的行程，突然被安排參觀『南投民間鄉農會促銷竹炭的人妖秀』。橫豎免費，至於要不要掏出腰包請出孔方兄捧場，則須看各人對免被誘惑的定力了。而我，節目進行中，剛好一通女兒電話，而自然遁出那個表演場地。但是，也這樣，不再回去座位的剎那間，在化妝室，不到十公分高的階梯跌跤，一時痛徹心扉，除了劇痛還是劇痛！定神之後，撫了撫臏骨，深怕又一次的粉碎性骨折！四下無人，滾動的淚水，終於把拄牆而起的手給打濕了。

　　瘸著腿，走到休息處，不想驚動總領隊，更不想掃團員大家的興！然而，眼尖的隨車小姐看到我痛苦的模樣，問了我事發經過始末，並幫我抹上清涼的消炎藥膏，我…真的只想…如何不影響他人遊興而已。於是示意她不要張揚。當下問明白沿途還有幾處休息區，還好，只剩西湖休息十分鐘就直達桃園龍潭午膳了。之後，才告知總領隊，我無法跟團了，必須煩請餐廳的伙計開車載我到最近的醫院，而就到804軍醫院急診！

　　那不算冗長的醫療程序，包括X光照射，也安心並無骨折的餘慮！但是，是否傷及神經或肌腱，則須進一步的觀察。桃園曾經是我首次職場的地方，而曾是同事也是好友的她，適時來電問我第二天夜宿桃園中信飯店時，是否能抽空相聚，當辦妥一切醫療手續後，幾年不見的朋友，竟是在發生這樣的意外下見面：促著受傷的膝，相談沉澱心底的往事，以及翻騰現在的人事滄桑。

　　由於，我堅持要返回高雄，所以他開車送我到桃園青埔高鐵站。很感激她！當然也感恩高鐵的服務人員，幫我購票與推輪椅至車廂安穩的坐好，並且還體貼的幫我填寫到站的輪椅服務。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雖然他說這是他的職責；可，你的溫情我真的感受到了，謝謝你，幾位盈滿愛心又盡職的年輕人。

　　坦白說，身障人士受到政府的照顧的項目，並不少。其中的福利就是：除了票價五折優惠外，還有無障礙的輪椅空間。第七車廂，包括我，三位身障座位，全部滿座。我在幾年前的一場意外，成了下肢輕障的遺憾，畢竟我尙不需要這種無障礙空間的服務，而這回職場的自強活動，竟是使我必須先行離隊獨自返家，因而使用了身障者特有的福利照顧。完全沒想過，這回的旅遊竟是如此戲劇化的轉折，和成了折騰雙腳的最後結果。

　　宜蘭的天空，一直都是我，夢寐以求，想看、想聽、想觸摸……！當然並非從來沒去過宜蘭，只是當年就只那麼一次，在紛紛細雨中的梅花湖的留住印象而已。於是總期盼著，能夠再一次的探足宜蘭的初冬！這次自強活動，無心插柳，卻點燃前去宜蘭的雀躍，因此前一晚才跟他說：『耶，我終於要在宜蘭的天空下漫步輕走了。』，沒想到，此刻，呼到的不是宜蘭的空氣，而是所有的情緒集滿在那句：『我與宜蘭擦身而過、也去不了馬來西亞了！』並簡短告知自己如何的受傷，以及何時會到終點站等等。也許，曾那麼信誓旦旦跟你說過：要一起品味所有的宜蘭氛圍，可是，我卻藉著職場舉辦的活動而自行先跑，啊！那串胡亂的聯想，終於迴映：一個人的高鐵，一個人的拐拖著不輕的足傷返回高雄！腦海中，呈現空白；眸中，卻泛著欲滴不滴的淚光！彷彿一場雨，正在心裡淌落著，那纖細的雨絲，隨著絡繹離站的人潮腳步，不絕飛揚；而你，就在出口處微微笑的與我相視，接手服務員圓滿工作後的後續幫助，當我的拐杖──你！夜色裡，在彼此的視線中，妳目送我搭車往市區方向的歸途。

　　之間不言謝意，而盈滿的千古豪情、千古柔情，由胸臆穿透指尖，落鍵，落在文字裡，變成我最深邃的一頁。

　　到家了。真好。女兒既是調侃的又是關心的說：『好戲劇的變化哦，早先告訴攤商們說：媽媽去自強活動了，後來又改口說：阮阿母跋一倒，返來矣！』實在疼痛難耐，於是女兒不放心要我再去看診，於是又再一次的掛號離家不遠處的教學醫院急診。以前受傷時所買的輪椅已經送人了，因此這回拄著拐杖牽動神經的痛！我那乖巧的大女兒竟是執意揹我一程，縱使幾分鐘而已，蹭蹭磨磨，硬是多出了一倍時間才得以到達醫院。我雙手圈緊女兒的肩、頸項，體受女兒的貼心、細心問我是否會弄痛腳傷！一時間，思緒又回到那很久以前的對話：「我跟我阿娘提到…我想學代步的交通工具，就如腳踏車也好。而我阿娘則慈愛的對我說：『別學了，等你女兒長大後，她會載你的……』阿娘的音容，依舊歷歷清晰……」。欸，女兒豈止載我？女兒她剛剛還揹我呢！而診療的結論，一樣是觀察及門診追蹤。

　　本來開開心心的出門，竟落得一身狼狽回來。憔悴的一生，我又無來由的多添加一筆！那麼就讓我以靜止的心，憑弔發生於前日之事故（１１月１３日）。而讓我的淚，流過一片黑暗之後，許或則是陽光地帶了；也只好，這樣藉著文字自慰，這樣藉著文字取暖，自己與自己對話，自以為綻開一朵希望之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