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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02 13:03:00瀏覽50|回應0|推薦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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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主流,未必不合理。關于他人的歡笑與痛苦,我們時常輕率地界定,并任由成見滋衍,到最后,也分不清是為厭惡而抨擊,還是為批評而嫌棄。 生而為人,都是苦樂交替,誰也不必看低誰。 另一個問題是更具體的經歷,幾乎引發關于社會階層的爭論。題主說: 我1歲來到上海,在上海一直讀到初三,成績一直是年級前十,初三按我的成績進上海四大高中沒問題。然后因為戶籍問題,上海不讓我讀高中,于是我回到江蘇讀高中。由于上海和江蘇教育理念不太一樣,回去后直接變成年級倒數。 但是經過我的努力,三年后考上了江蘇省的一所985大學。又過了四年,我即將畢業,拿到了份10w年薪的offer,地點也在上海,我的父母都以我為榮,我也很自豪能改變家族的命運,從此不用被人嘲笑被人鄙視,不用像父母一樣每天凌晨5點起床去搶攤位糊口,不用忍受一家人擠在7平米的棚戶區。 但是昨天有初中同學把我拉進了我們的初中群,我才發現當初那些上海本地同學大都高中就出國了。一部分大學出國的,而留在國內的,父輩也大都給買了房,可以說,我算是我們班混的很差的一個。 和他們敘舊,我發現七年的時間早已拉開了我和中產階級家庭子女的差距。他們的談吐,氣質,視野都不是我能比的。當我在老家挑燈夜戰備戰高考時,我的同學早已在美利堅交換生家庭感受國際視野。 我本以為我已足夠優秀,可沒想到,差距依舊如此之大。 為此,題主問:“努力了七年卻依舊被中產階級家庭子女完爆,我該如何調整心態?” 道理都好講:人生是場長跑,題主卻當成了沖刺。人生的意義在超越自己,題主卻始終關注他者。但和題主持同樣觀點的,想必不在少數。 不知不覺之間,“成功”已經是四海皆同的人生指標,而打小的教育則不斷明示暗示:不夠成功,只因不夠努力。 可很多事情,個體再努力,能改變的也很少。拿題主的例子來說,出生地和教育政策,無力影響。階級導致的收入和眼界差距,更是難以企及。如此勤勉,卻終遭“完爆”,意難平也不難理解。很自然地,免不了要問一聲:為什么如此不公平? 其實,作為一種先驗真理的公平,始終不曾存在。而人告別幼稚的一大標志,就是放棄對此類公平的執念。 為了具象的目標而奮斗,譬如學歷、職業、收入、地位,固然勵志,卻注定是遙調長路。若是加上沿途的左顧右盼,要在較量中尋找優越感,就愈加荊棘密布。茫茫人海,有一席之地已如此艱辛,硬要一片出頭天,更是難上加難。 相應地,為自己的努力卻悠然很多。明白欲望、貪圖,也知曉瓶頸、短板,規劃方向、設定目標,便更切己、更從容。假使每個節點都少不了橫向比照,缺乏時間線上的規制與綢繆,必然因急躁而焦慮。 對這位提問的童鞋,調整心態的起點,是放寬考察的時段,將自身努力從與旁人的對標中解脫出來。 積極點說,參差多態乃是幸福的本源,人生一世,最快樂的不就是既見容于社會,又忠于自己?而率性一點,聽王朔的,什么成功,不就是掙點錢,被傻X們知道。 說到底,在各自的跑道上,真正的公平是,每個人每天都只有24小時。 與其為公平與否躊躇神傷,不如將目光投向未來。決定自己10年之后面貌的,并非客觀的物化條件,而是此時此地的格局。 很多文藝的人愛援引穆旦的《冥想》,其中一句“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過完成了普通的生活。”簡直像為牢騷與憤懣度身定制。可這首詩有著更完整的版本: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 我只覺得它來得新鮮, 是濃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勞作、冒險。 仿佛前人從未經臨的園地 就要展現在我的面前。 但如今,突然面對著墳墓, 我冷眼向過去稍稍回顧, 只見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亙古的荒漠, 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過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未見生命的突泉,就為生活的“普通”而傷懷,分明還年輕,便抱持回望人生的暮態,未免折損了穆旦詩里的英雄與壯闊。而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這是羅曼·羅蘭說的。 公平當然值得追求。但對大多數人而言,在追求的過程中,對公平的感知往往會逐漸次要,直至渾然未覺。之于內心強大的修行,這或許是莫大的幸事。 為什么上天對我這么不公平 郭敬明:世界從不公平,努力是唯一出路 不要抱怨生活對你不公平分頁:123 林語堂:宗教 我的宗教信仰之進化,和我離開基督教之長遠而艱難的程序,與乎此程序所給我內心許多的苦痛,在此簡短的自傳中不能認真詳述了,只可略說其梗概。我在童時是一個十分熱誠的教徒,甚至在圣約翰加入神學院,預備獻身為基督教服務的;我父親對此舉之同意,是很為疑惑和躊躇的。我在神學班成績不佳,因為我不能忍受那凡庸瑣屑和荒謬的種種,過了一年半便離開了。在這種神學研究之下,我大部分的神學信念已經棄去。耶穌是童女所生和他肉體升天兩款是首先放棄的。我的教授們本是很開朗的,他們自己也不信這些教條,至少也以為是成為問題的。我已得入猶太圣殿的至圣所而發現其中的秘密了(其中是空的,無偶像的)。然而我不能不憤恨教會比那進步的神學思想如此落后,而仍然要中國教徒堅信耶穌由童女所生和肉體飛升兩條才能領受洗禮,然而它自己的神學家卻不置信。這是偽善嗎?無論如何,我覺得這是不誠實,是不對的。 大學畢業之后,在清華大學授課之時,我仍在校內自動的擔任一個星期日圣經班,因而大受同事們的非議。那時的形勢實是絕無可能的。我在圣經班的恭祝圣誕會當主席,而我卻不相信東方三博士來見耶穌和天使們半夜在天上歡唱等等圣誕故事。我個人久已棄(www.lz13.cn)置此等荒謬傳說,然而此時卻要傳給無知的青年們。然而我的宗教經驗已是很深的了,我總不能設想一個無神的世界。我只是覺得如果上帝不存在,整個宇宙將至徹底崩潰,而特別是人類的生命。我一切由理性而生的信念亦由理性而盡去,獨有我的愛,一種精神的契誼(關系)仍然存留。這是最難撕去的一種情感。一日我與清華一位同事劉大鈞先生談話。在絕望之中,我問他:“如果我們不信上帝是天父,便不能普愛同人,行見世界大亂了,對不對呀?”“為什么呢?”劉先生答:“我們還可以做好人,做善人呀,只因我們是人的緣故。做好人正是人所當做的咧。”那一答語驟然便把我同基督教之最后的一線關系剪斷了,因為我從前對于基督教仍然依依不舍,是為著一種無形的恐慌之故。以人性(人道)之尊嚴為號召,這一來有如異軍突起,攻吾不備,遂被克服。而我一向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愚不可及了。由是我乃覺得,如果我們之愛人是要依賴與在天的一位第三者發生關系,我們的愛并不是真愛;真愛人的要看見人的面孔便真心愛他。我也要依這一根據而決定在中國的傳教士那個是好的,那個是不好的。那些愛我們信邪教的人只因為我們是人,便是好的傳教士,而他們應該留在中國。反之,那些愛我們不因我們是中國人和只是人的緣故,但卻因可憐我們或只對第三者盡責的緣故而特來拯救我們出地獄的,都應該滾出去,因為他們不特對中國無益,而對基督教也沒有好處。 林語堂作品_林語堂散文集 林語堂:與西方文明初次的接觸 林語堂:鄉村的基督教分頁:123 茅盾:小巫 姨太太是姓凌。但也許是姓林。誰知道呢,這種人的姓兒原就沒有一定,愛姓什么就是什么。 進門來那一天,老太太正在吃孫女婿送來的南湖菱,姨太太悄悄地走進房來,又悄悄地磕下頭去,把老太太嚇了一跳。這是不吉利的兆頭。老太太心里很不舒服。姨太太那一頭亂蓬蓬的時髦頭發,也叫老太太眼里難受。所以雖然沒有正主兒的媳婦,老太太一邊吃著菱,一邊隨口就叫這新來的女人一聲“菱姐!” 是“菱姐!”老太太親口這么叫,按照鄉風,這年紀不過十來歲姓凌或是姓林的女人就確定了是姨太太的身份了。 菱姐還有一個娘。當老爺到上海去辦貨,在某某百貨公司里認識了菱姐而且有過交情以后,老爺曾經允許菱姐的娘:“日后做親戚來往。”菱姐又沒有半個兒弟弟哥哥,娘的后半世靠著她。這也是菱姐跟老爺離開上海的時候說好了的。但現在一切都變了。老太太自然不認這門“親”,老爺也壓根兒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菱姐幾次三番乘機會說起娘在上海不知道是怎樣過日子,老爺只是裝聾裝啞,有時不耐煩了,他就瞪出眼睛說道: “嘖!她一個老太婆有什么開銷!難道幾個月工夫,她那三百塊錢就用完了么?” 老爺帶走菱姐時,給過她娘三百塊大洋。老太太曾經因為這件事和老爺鬧架。她當著十年老做的何媽面前,罵老爺道: “到上海馬路上拾了這么一個不清不白的臭貨來,你也花三百塊錢么?你拿洋錢當水潑!四囡出嫁的時候,你總共還花不到三百塊;衣箱里假牛皮的,當天就脫了蓋子,四囡夫家到現在還當做話柄講。到底也是不吉利。四囡養了三胎,都是百日里就死掉了!你,你,現在販黑貨,總共積得這么幾個錢,就大把大把的亂花!阿彌陀佛,天——雷打!” 老太太從前也是著名的“女星宿”。老爺有幾分怕她。況且,想想花了三百大洋弄來的這個“菱姐”,好像也不過如此,并沒比鎮上半開門的李二姐好多少,這錢真花得有點冤枉。老爺又疼錢又挨罵的那一股子氣,就出在菱姐身上。那一回,菱姐第一次領教了老爺的拳腳。扣日子算,她被稱為“菱姐”剛滿兩個月。 菱姐確也不是初來時那個模樣兒了。鎮上沒有像樣的理發店。更其不會燙頭發。菱姐那一頭燙得蓬松松的時髦頭發早就困直了,一把兒扎成個鴨屁股,和鎮上的女人沒有什么兩樣。口紅用完了,修眉毛的鑷子弄壞了,鎮上買不出,老爺幾次到上海又不肯買,菱姐就一天一天難看,至少是沒有什么比眾不同的迷人力量。 老爺又有特別不滿意菱姐的地方。那是第一次打了菱姐后兩天,他喝醉了酒,白天里太陽耀光光的,他拉住了菱姐廝纏,忽然看見菱姐肚皮上有幾條花紋。老爺是酒后,這來,他的酒醒了一半,問菱姐為什么肚皮上有花紋。菱姐閉著眼睛不回答。老爺看看她的奶,又看看她的眉毛,愈看愈生疑心,猛然跳起來,就那么著把菱姐拖翻在樓板上,重重的打了一頓,咬著牙根罵道: “臭婊子!還當你是原封貨呢!上海開旅館那一夜虧你裝得那么像!” 菱姐哪里敢回答半個字,只是悶住了聲音哭。 這回事落進了老太太的耳朵,菱姐的日子就更加難過。明罵暗罵是老太太每天的功課。有時罵上了風,竟忘記當天須得吃素,老太太就越發拍桌子捶條凳,罵的菱姐簡直不敢透氣兒。黃鼠狼拖走了家里的老母雞,老太太那口怨氣也往菱姐身上呵。她的手指尖直戳到菱姐臉上,厲聲罵道: “臭貨!狐貍精!白天干那種事,不怕罪過!怪道黃鼠狼要拖雞!觸犯了太陽菩薩,看你不得好死!不要臉的騷貨!” 老爺卻不怕太陽菩薩。雖然他的疑心不能斷根,他又偏偏常要看那叫他起疑的古怪花紋。不讓他看時一定得挨打,讓他看了,他喘過氣后也要擰幾把。這還算是他并沒起惡心。碰到他不高興時,老大的耳括子刷幾下,咕嚕咕嚕一頓罵。一個月的那幾天里,他也不放菱姐安靜。哀求他:“等過一兩天罷!”沒有一次不是白說的。 菱姐漸漸得了一種病。眼睛前時常一陣一陣發黑,小肚子隱隱地痛。告訴了老爺。老爺冷笑,說這不算病。老太太知道了,又是逢到人便三句兩頭發作: “騷貨自己弄出來的病!天老爺有眼睛!三百塊錢丟在水里也還響一聲!” 老爺為的販“貨”,上海這條路每月總得去一次,三天五天,或是一星期回來,都沒準。那時候,菱姐直樂得好比刀下逃命的犯人。雖然老太太的早罵夜罵是比老爺在家時還要兇,可是菱姐近來一天怕似一天的那樁事,總算沒有人強逼她了。和她年紀仿佛的少爺也是個饞嘴。小丫頭杏兒見少爺是老鼠見了貓兒似的會渾身發抖。覷著沒有旁人,少爺也要偷偷地搔菱姐的手掌心,或是摸下巴。菱姐不敢聲張,只是漲紅了臉逃走。少爺望著她逃走了,卻也不追。 比少爺更難對付的,是那位姑爺——老太太常說的那個四囡的丈夫。看樣子,就知道他的牛勁兒也和老爺差不多。他也叫她“菱姐”。即使是在那樣厲害的老太太跟前,他也敢在桌子底下擰菱姐的腿兒。菱姐躲這位姑爺,就和小杏兒躲少爺差不多。 姑爺在鎮上的公安局里有點差使。老爺不在家的時候,姑爺來的更勤,有時腰間掛一個小皮袋,菱姐認得那里面裝的是手槍。那時候,菱姐的心就卜卜亂跳,又覺得還是老爺在家好了,她盼望老爺立刻就回家。 鎮上有保衛團,老爺又是這里面的什么“董”。每逢老爺從上海辦“貨”回來,那保衛團里的什么“隊長”就來見老爺。隊長是兩個,賊忒忒的兩對眼睛也是一有機會就往菱姐身上溜。屋子里放著兩個大蒲包,就是老爺從上海帶來的“貨”。有一次,老爺聽兩個隊長說了半天話,忽然生氣喊道: “什么!他坐吃二成,還嫌少,還想來生事么?他手下的幾個癆病鬼,中什么用!要是他硬來,我們就硬對付!明天輪船上有一百斤帶來,你們先去守口子,打一場也不算什么,是他們先不講交情!——明天早晨五點鐘!你們起一個早。是大家的公事,不要怕辛苦!” “弟兄們——” “打勝了,弟兄們每人賞一兩土!” 老爺不等那隊長說完,就接口說,還是很生氣的樣子。 菱姐站在門后聽得出神,不防有人在她肩頭擰了一把。“啊喲——”菱姐剛喊出半聲來,立刻縮住了。擰她的不是別人,是姑爺!淫邪的眼光釘住在菱姐臉上,好像要一口吞下她。可是那門外又有老爺!菱姐的心跳得忒忒地響。 姑爺勉強捺住一團火,吐一口唾沫,也就走了。他到前面和老爺嘰嘰咕咕說了半天話。后來聽得老爺粗聲大氣說:“混賬東西!那就干了他!明天早上,我自己去走一趟。” 于是姑爺怪聲笑。菱姐聽去那笑聲就像貓頭鷹叫。 這天直到上燈時光,老爺的臉色鐵青,不多說話。他拿出一支手槍來,拆卸機件,看了半天,又裝好,又上足了子彈,幾次拿在手里,瞄準了,像要放。菱姐走過他身邊時,把不住腿發抖。沒等到吃夜飯,老爺就帶著槍出去了。菱姐心口好像壓了一塊石頭,想來想去只是害怕。 老太太坐在一個小小的佛龕前,不出聲的念佛,手指尖掐著那一串念佛珠,掐得非常快。佛龕前燃旺了一爐檀香。 捱到二更過,老爺回來了,臉色是青里帶紫,兩只眼睛通紅,似乎比平常小了一些,頭上是熱騰騰的汗氣。離開他三尺就嗅到酒味。他從腰里掏出那支手槍來,拍的一聲摜在桌子上。菱姐抖著手指替他脫衣服。老爺忽然擺開一只臂膊,卷住了菱姐的腰,提空了往床上擲去,哈哈地笑起來了。這是常有的事,然而此刻卻意外。菱姐不知道是吉是兇,躺在床上不敢動。老爺走近來了,發怒似的扯開了菱姐的衣服,右手捏定那支烏油油的手槍。菱姐嚇得手腳都軟了,眼睛卻睜得挺大。衣服都剝光,那冰冷的槍口就按在菱姐胸脯上。菱姐渾身直抖,聽得老爺說: “先拿你來試一下。看老子的槍好不好。” 菱姐耳朵里嗡一聲響,兩行眼淚淌下她的面頰。“沒用的騷貨,怕死么?嘿——老子還要留著玩幾天呢!” 老爺怪聲笑著說,隨手把槍移下去,在菱姐的下部戳了一下,菱姐痛叫一聲,自以為已經死了。老爺一邊獰笑,一邊把口一張,就吐了菱姐一身和一床。老爺身體一歪,就橫在床里呼呼地睡著了。 菱姐把床鋪收拾干凈,縮在床角里不敢睡,也不能睡。她此時方才覺得剛才要是砰的一槍,對穿了胸脯,倒也干凈。她偷偷地拿起那支手槍來,看了一會兒,閉了眼睛,心跳了一會兒,到底又放開了。 四更過后,大門上有人打得蓬蓬響。老爺醒了,瞪直眼睛聽了一會兒,撈起手槍來跑到窗口,開了窗喝道: “你媽的!不要吵吵鬧鬧!” “人都齊了!” 隔著一個天井的大門外有人回答。老爺披上皮袍,不扣鈕子,攔腰束上一條縐紗大帶子,收緊了,插上手槍,就匆匆地下去。菱姐聽得老爺在門外和許多人問答了幾句。又聽得老爺罵“混蛋”,全伙兒都走了。 菱姐看天上,疏落落幾點星,一兩朵凍住了的灰白云塊。她打了一個寒噤,迷迷胡胡回到床上,拉被窩來蓋了下身,心里想還是不要睡著好,可是不多時就蒙眬起來,靠在床欄上的頭,歪擱在肩膀上了。她立刻就做夢:老爺又開槍打她,又看見娘,娘抱住了她哭,娘發狂似的抱她……菱姐一跳驚醒來,沒有了娘,卻確是有人壓在她身上,煤油燈光下她瞥眼看見了那人的面孔,她嚇得臉都黃了。 “少爺!你——” 她避過那拱上她面孔來的嘴巴,她發急地叫。 少爺不作聲,兩手扭過菱姐的面孔來,眼看著菱姐的眼睛,又把嘴唇拱上去。菱姐的心亂跳,喘著氣說: “你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看你叫!老頭子和警察搶土,打架去了;老奶奶不來管這閑事!” 少爺賊忒忒地說,也有點氣喘。他雖然也不過十六七歲,力氣卻比菱姐大。 “你——這是害我——” 菱姐含著眼淚輕聲說,任憑他擺布。 忽然街上有亂哄哄的人聲,從遠而近;接著就聽得大門上蓬蓬地打得震天響。菱姐心里那一急,什么都不顧了。她猛一個翻身,推落了少爺,就跑去關房門,沒等她關上,少爺也已經跑到房門邊,只說一句“你弄昏了么?”就溜出去了。 菱姐胡亂套上一件衣,就把被窩蒙住了頭,蜷曲在床里發抖。聽樓底下是嚷得熱鬧。一會兒,就嚷到她房門外。菱姐猛跳起來,橫了心,開房門一看,五六個人,內中有老爺和姑爺。 老爺是兩個人抬著。老爺的皮袍前襟朝外翻轉,那雪白的灘皮長毛上有一堆血凍結了。把老爺放在床上后,那幾個都走了,只留著姑爺和另一個,那是隊長。老爺在床上像牛叫似的喚痛。隊長過去張一眼,說道: “這傷,鎮上恐怕醫不好。可是那一槍真怪;他們人都在前面,這旁邊打來的一槍真怪!這不是流彈。開槍的人一定是瞄準了老頭子放。可是那狗局長也被我們干得痛快!” 菱姐蹲在床角里卻看見隊長背后的姑爺扁著嘴巴暗笑。 老太太在樓底下摔家具嚷罵: “報應得好!觸犯太陽菩薩!都是那臭貨!進門來那一天,我就知道不吉利!請什么朗中,打死那臭貨就好了!打死她!” 日高三丈,鎮上人亂哄哄地都說強盜厲害。商會打長途電話給縣里,說是公安局長“捕盜”陣亡,保衛團董“協捕”也受重傷。縣里轉報到省,強盜就變成了土匪,“聚眾二三百,出沒無常,槍械犀利。”省里據報,調一連保安隊來“痛剿”。 保安隊到鎮那一天,在街上走過,菱姐也看見。她不大明白這些兵是來幫老爺的呢,還是來幫姑爺。不知道憑什么,她認定老爺是被姑爺偷偷地打了一槍。可是她只放在肚子里想,便是少爺面前她也不曾說過。 老爺的傷居然一天一天好起來了。小小一顆手槍子彈還留在肉里,傷口卻已經合縫。菱姐惟恐老爺好全了,又要強逼她。 背著人,她要少爺想個法子救她。少爺也沒有法子,反倒笑她。 又過了幾天,老爺能夠走動了。菱姐心慌得飯都吃不下。 老爺卻也好像有心事,不和菱姐過分廝纏。隊長中間的一個,常來和老爺談話。聲音很低。老爺時常皺眉頭。有一次,菱姐在旁邊給老爺弄燕窩,聽得那隊長說: “商會里每天要供應他們三十桌酒飯,到現在半個多月,商會里也花上兩千多塊錢了。商會里的會長老李也是巴不得他們馬上就開拔,可是那保安隊的連長說:上峰是派他來剿匪的,不和土匪見一仗,他們不便回去銷差。——” “哼!他媽的銷差!” 老爺咬緊了牙根說,可是眉頭更皺得緊了。隊長頓一下,挨到老爺耳朵邊又說了幾句,老爺立刻跳起來喊道: “什么!昨天他們白要了三十兩川土去,今天他們得步進步了么?混蛋!” “還有一層頂可惡。他們還在半路里搶!我們兄弟派土到幾家大戶頭老主顧那里去,都被他們半路里強搶去了。他們在這里住了半個月,門路都熟了!” “咄!那不是反了!” 老爺重拍一下桌子,氣沖沖說,臉上的紅筋爆起,有小指頭那么粗。菱姐看著心里發慌,好像老爺又要拿槍打她。 “再讓他們住上半個月,我們的生意全都完了!總得趕快想法子!” 隊長嘆一口氣說。老爺跟著也嘆一口氣。后來兩個人又唧唧噥噥地說了半天,菱姐看見老爺臉上有點喜色,不住的點頭。臨走的時候,那隊長忽然叫著老爺的諢名說道: “太歲爺,你放心!我們悄悄地裝扮好了去,決不會露馬腳!還是到西北鄉去的好,那里的鄉下老還有點油水,多少我們也補貼補貼。” “那么,我們巡風的人要格外小心。打聽得他們拔隊出鎮,我們的人就得趕快退;不要當真和他們交上一手,鬧出笑話來!” 老爺再三叮囑過后,隊長就走了。老爺板起臉孔坐在那里想了半晌,就派老媽子去找姑爺來。菱姐聽說到“姑爺”,渾身就不自在。她很想把自己心里疑惑的事對老爺說,但是她到底沒有說什么,只自管避開了。 姑爺和老爺談了一會兒,匆匆忙忙就去。在房門邊碰到菱姐時,姑爺做一個鬼臉,露出一口大牙齒望著菱姐笑。菱姐渾身汗毛直豎,就像看見一條吐舌頭的毒蛇。 晚飯時,老爺忽然又喝酒。菱姐給老爺斟一杯,心里就添一分憂愁。她覺得今晚上又是難星到了。卻是作怪,老爺除了喝酒以外,并沒別的舉動。老爺這次用小杯,喝的很慢很文雅,時時放下杯子,側著耳朵聽。到初更時分,忽然街上來了蒲達蒲達的腳步聲,中間夾著有人喊口令。老爺酒也不喝了,心事很重的樣子歪在床上叫菱姐給他捶腿。又過了許多時候,遠遠地傳來劈拍劈拍的槍聲。老爺驀地跳起來,跑到窗前看。西北角隱隱有一片火光。老爺看過一會兒,就自己拿大碗倒酒喝了一碗,搖搖頭,伸開兩只臂膊。菱姐知道這是老爺要脫衣服了,心里不由的就發抖。但又是作怪,老爺躺在床上讓菱姐捶了一會腿,竟自睡著了。 第二天,菱姐在廚房里聽得挑水的癩頭阿大說,昨夜西北鄉到了土匪,保安隊出去打了半夜,捉了許多通土匪的鄉下人來,還有一個受傷的土匪,都押到公安局里。 老太太又在前面屋子里拍桌子大罵: “寵了個妖精,就和嫡親女婿生事了!觸犯太陽菩薩——” 菱姐把桂圓蓮子湯端上樓去,剛到房門外,就聽得老爺厲聲說道: “你昏了!對我說這種話!” “可是上回那一槍你還嫌不夠?” 是姑爺的咬緊了牙齒的聲音;接連著幾聲叫人發抖的冷笑,也是姑爺的聲音。菱姐心亂跳,腿卻還在走,可是,看見姑爺一揚手就是烏油油的一支手槍對準了老爺,菱姐腿一軟,渾身的血就都好像凍住。只聽得老爺喝一聲: “殺胚!你敢——” 砰! 菱姐在這一聲里就跌在房門邊,她還看見姑爺獰起臉孔,大踏步從她身邊走過,以后她就人事不知。 槍殺的是老爺,不是菱姐;但菱姐卻病了,神智不清。她有兩天工夫,熱度非常高;臉像喝酒一般通紅,眼睛水汪汪地直瞪。她簡直沒有吃東西。胡言亂語,人家聽不懂。第三天好些了,人是很乏力似的,昏昏地睡覺。快天黑的時候,她忽然醒來覺得很口渴,她看見小杏兒爬在窗前看望。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躺在床上;過去的事,她完全忘了。她想爬起來,可是身體軟得很。 “杏兒!爬在那里看什么?留心老爺瞧見了打你呢!” 菱姐輕聲說,又覺得肚子餓,小杏兒回頭來看著她笑。過了一會兒,小杏兒賊忒嘻嘻地說道: “老爺死了!喏——就橫在這里的,血,一大灘!” 菱姐打一個寒噤,她的記憶回復過來了。她的心又卜卜跳,她又不大認得清人,她又迷迷胡胡像是在做夢了。她看見老爺用槍口戳在她胸脯上,她又看見姑爺滿面殺氣舉起槍對準了老爺,末后,她看見一個面孔——獰起了眉毛的一個面孔,對準她瞧。是姑爺!菱姐覺得自己是喊了,但自己聽得那喊聲就像是隔著幾重墻。這姑爺的兩只手也來了。揭去被窩,就剝她的衣服。她覺得手和腿都不是她的了。后來,她又昏迷過去了。 這回再清醒過來時,菱姐自以為已經死了。房里已經點了燈。有一個人影橫在床上。菱姐看明白那人是少爺,背著燈站在床前,離她很近。菱姐呻吟著說: “我不是死了么?” “哪里就會死呢!” 菱姐身體動一下,更輕聲的說: “我——記得——姑爺——” “他剛剛出去。我用一點小法兒騙他走。” “你這——小鬼!” 菱姐讓少爺嗅她的面孔,輕聲說,她又覺得肚子餓了。 聽少爺說,菱姐方才知道老爺的“團董”位子已經由姑爺接手。而且在家里,姑爺也是什么事都管了去。菱姐怔了一會兒,忍不住問少爺道: “你知道老爺是怎樣死的?” “老頭子是自己不小心,手槍走火,打了自己。” “誰說的?” “姐夫說的。老奶奶也是這么說。她說老頭子觸犯了太陽菩薩,鬼使神差,開槍打了自己。還有,你也觸犯太陽菩薩。老頭子死了要你到陰間閻王前去做見證,你也死去了兩三天,就為的這個。” 菱姐呆起臉想了半天,然后搖搖頭,把嘴唇湊在少爺耳朵上說: “不是的!老爺不是自己打的!你可不要說出去,——我明明白白看見,是姑爺開槍打死了老爺的!” 少爺似信不信的看著菱姐的面孔。過一會兒,他淡淡的說: “管他是怎樣死的。死了就算了!” “噯,我知道姑爺總有一天還要打死你!也有一天要打死我。” 少爺不作聲了,瞇細了眼睛看菱姐的面孔。 “總有一天他要打的。要是他知道了我和你——有這件事!” 菱姐說著,就輕輕嘆一口氣。少爺低了頭,沒有主意。菱姐又推少爺道: “看你還賴著不肯走!他要回來了!” “嘻,你想他回來么?今天他上任,晚上他們請他在半開門李二姐那里喝酒,還回來么?嘿,你還想他回來呢!” “嚼舌頭——” 菱姐罵了一聲,也就不再說什么。可是少爺到底有點膽怯,鬼混了一陣,也就走了。菱姐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少時候,被一個人推醒來,就聽得街上人聲雜亂,劈拍劈拍的聲音很近,就像大年夜放鞭炮似的。那人卻是少爺,臉色慌張,拉起菱姐來,一面慌慌張張的說: “當真是土匪來了!你聽!槍聲音!就在西柵口打呢!” 菱姐心慌,說不出話來,只瞪直了眼睛看窗外。一抹金黃色的斜陽正掛在窗外天井里的墻角。少爺催她穿衣服,一面又說下去: “前次老頭子派人到西北鄉去搶了,又放火;保安隊又去捉了幾個鄉下人來當做土匪;這回真是土匪來了!土匪里頭就有前次遭冤枉的老百姓,他們要殺到我們的家里來——” 一句話沒完,猛聽得街上發起喊來。夾著店鋪子收市關店的木板碰撞的聲音。少爺撇下了菱姐,就跑下樓去。菱姐抖著腿,挨到靠街的一個窗口去張望,只見滿街都是保安隊,慌慌張張亂跑,來不及“上板”關門的鋪子里就有他們在那里搶東西。砰!砰!他們朝關緊的店門亂放槍。菱姐腿一軟,就坐在樓板上了。恰好這時候,少爺又跑進來了,一把拖住菱姐就走,氣喘喘地喊道: “土匪打進鎮了!姐夫給亂槍打死!——噯,怎么的,你的兩條腿!” 老太太還跪在那小小(www.lz13.cn)的佛龕跟前磕頭。少爺不管,死拖住了菱姐從后門走了。菱姐心里不住的自己問自己:“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可是她并沒問出口,她又想著住在上海的娘,兩行眼淚淌過她的灰白的面頰。 突然,空中響著嗤,嗤,嗤的聲音。一顆流彈打中了少爺。像一塊木頭似的,少爺跌倒了,把菱姐也拖翻在地。菱姐爬一步,朝少爺看時,又一顆流彈來了,穿進她的胸脯。菱姐臉上的肉一歪,不曾喊出一聲,就仰躺在地上不動了,她的嘴角邊閃過了似恨又似笑的些微皺紋。 這時候,他們原來的家里沖上一道黑煙,隨后就是一亮,火星亂飛。 1932年2月29日。 茅盾作品_茅盾散文 茅盾:虹 茅盾:石碣 茅盾:詩與散文分頁:123 抖音在線灌直播人數包月 買直播人數最穩定- 買TikTok直播人數 抖音在線買觀看人數最多人使用的刷直播人數系統- YouTube衝觀看人數 抖音灌直播人數包月刷直播觀看流量很穩定- 衝Instagram直播人數包月 抖音灌直播人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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