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冷的星期二，空氣很冷冰，雨下個不停，望著空中不停的雨，像絲一般斜斜靜靜的下著，沒什麼感覺，但是下在身上又弄濕了衣服，像是某些事情一樣，感覺好像沒什麼，但是那傷口卻好深好沉

過年的時候，親戚聚在一起吃了一頓很奇特的團圓飯，就我有印象以來，今年是第二次，去年我娘跟我妹仔都還有來參加，今年由於我不合群沒有跟著回高雄過年，所以我們家由我代表出席，那天的氣氛跟那天的天氣一樣，灰暗暗的有些冷，大家坐在大圓桌，桌子太大，就像是我們之間的情感吧，疏離且客套，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一如往常，我還是像很懂事且有禮貌的孩子，熱情的微笑著，就算我心裡再怎麼面無表情，我仍舊開心的微笑著

那天我們都看出來大姑姑的不對勁，她的眼睛變的無神，走路走不太穩，感覺她有時會整個人將自己定格在自己的世界裡，於是我們討論得要帶她去大醫院檢查，她們現在住在三峽，所以得到台北來看醫生，所以，我變成了不二人選，因為奶奶年紀太大不能坐車出遠門，因為小姑姑去醫院會過敏，因為我家住台北，因為沒有人搶著做這份差事，所以，我是不二人選

醫生看診後，馬上住院，病床安排好後，醫生來問診，看她的狀況有可能是帕金森氏症，可能是吃藥引起的中毒現像，也可能是長期就有的病況，我們沒有住在一起，所以醫生問了很多問題，我答不出來

我扶著她上床，扶著她上廁所，看著她疲倦的樣子真的好難受，在醫院裡生病的人都會有一種味道，一種混著藥味和消毒水和某種腐爛的味道，像是我之前住院的味道，混著某些不想在回想的記憶，令人厭惡

大姑姑是個很優雅的老師，我一直以為她是教國文的，長大後才知道她其實是教數學，姑丈是個畫家，我的印像中他很疼我們的，我還記得夏天的高雄火車站，他站在柵欄那端等我們，帶著我和妹妹去大同百貨公司買向日葵花的太陽眼鏡，然後我們會去吃31冰淇淋，我還記得彩色的冰淇淋，那一球一球的冰淇淋都是快樂的，姑丈在我國一的時候走了，我不知道他怎麼走的，也沒人告訴我，再見的時候只有一個彩色的牌位上面寫著他的名字，但是四周都是黑白的．大同百貨公司好些年前燒光了，我們的回憶好像也在那個時候變成黑白的，彩色的冰淇淋也融化了

看著大姑姑，我抱著她起身，扶著她走路，她沒什麼肉，感覺只有一副沒有靈魂的骨骼，為什麼她現在會變成這樣，我不懂，看她一個人孤單單的，我怕如果有天我老了，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她住院住了四天，這四天感覺漫長的像四個月，我陪她在醫院住了第一個晚上，我娘每天都去醫院陪她說話打氣，令人難受的是，我娘跟我小姑吵了好幾回，娘問小姑姑為什麼不能來醫院探望一下她姐姐，給她一點安慰，也順便來讓醫生了解她平常的生活作息是否有任何的病況，小姑姑只是回答她，她很累，沒辦法出遠門，沒辦法坐車，更沒辦法去醫院，因為她會過敏．

我娘總是氣憤憤的唸了幾句，為什麼大家都是親人，要搞的那麼冷漠，為什麼住在一起，還要分的那麼清楚，然後在不愉快的口氣下，掛斷電話

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竟然是母女，是姐妹，為什麼生病了，還那麼冷漠，難到都要等到人不見了，才能對著相片做些儀式，對著相片唸著經文，這樣就能表示關心嗎？

我一直以為，儘所有的能力，能幫忙的地方便去做，所以我帶著她去看醫生，做一些事情，但是她們卻沒有為我想，沒有人問我工作怎麼辦，沒人問我發燒感冒了有沒有事，沒有人問我累不累，最慘的是，我聽見我娘說，奶奶告訴姨婆說，反正，只要她打一通電話給我，我便會去幫忙了

好痛，真的好痛，這才真的發現，心破了一個大洞，這個大洞還是自己弄出來的，搞什麼，真的是搞什麼，為什麼我把你們當親人，你們卻把我當佣人，這才發現，原來，以為的真心到別人手中卻變成了垃圾，原來，在她們心中，我只不過是個乖小孩，乖小孩是不會發脾氣，乖小孩是要乖乖的有禮貌，乖小孩是要微笑的，原來，我們只是有血緣關係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