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

幾日的冷雨凍得我一回到家就抱著棉被和書本直打哆嗦。手指冰涼涼的翻著滿溢出濕氣的書頁，讀本的字裡行間像要冒出水氣似地漲飽每一個鉛字；我幾乎以為那些印刷鉛字像是未乾的墨跡，因此我小心翼翼地翻閱著，深怕一不小心就弄糊了一頁墨黑字體。　

在天際與書本之間，整個世界都是潮濕的。　

回到家不出門的結果就是只能吃存糧，如果對離開被窩覺得不捨而懶得走出房門洗手作羹湯，那麼就只好抱著餅乾配著文字下嚥。

眼看溼度計的指標節節攀升而溫度計的水銀卻冷得縮成一小截，除了低聲咒罵這又濕又冷的鬼天氣，我根本毫無能力抵抗。只好假想自己焚燒著文字熬一鍋熱湯，驅寒暖胃順便烘一下呼吸間都是濕氣而快要發霉的胸腔。　　

雨歇了，寒冷未斷，我出門尋一杯咖啡。

人行步道上仍然潮濕，避開小水漥，我一路踩踏風雨過後的落葉道。一抬眼才發現，果然是春天了啊。

幾日冷雨竟凍出了一朵朵橘紅木棉花，高拔橫張的枝頭似被印度女神腳底的丹紅染料踩出朵朵紅印，步步生花一路漫沿過去。一整排長長的木棉道適合寒冷的初春和溫熱的咖啡，適合慢慢的步行和輕輕的歌聲。　　

被風雨擲落一地的木棉靜靜地躺在濕草地上，木棉花這種英雄花從來都不適用於「凋零」一詞，它們落地時的姿勢像是原來就生在這片草地上，樹上開花，落地不死的姿態。

買到一杯香醇的熱咖啡，我繼續步入春神造訪的林蔭間。

撞到滿樹的黃花開在我的眼前時，我心中發出十分驚喜的讚嘆，站在滿樹繁花前久久不能移開目光；今年的黃花風鈴木顯然開得十分美好，比起往年更顯嫩黃嬌艷，滿樹黃花串成的風鈴在風中搖曳生姿盪出春天輕快的音符。　　

原來這就是時序，季節的步驟。　　

這麼冷的天，那麼寒的雨， 為的是帶來春意滿枝頭。

整個世界還是潮濕而寒冷的，但有幾朵春花飄進我心底，如此震動我的心靈。然後我幾日來吸納進身子裡的潮濕寒氣被春意逼出了水氣，從眼眶中泛出了春雨。

        熱淚的溫度在冰涼的臉頰上， 像一杯咖啡一樣燙人。

        文 / 許小妍  95.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