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於2011年5月12日人間福報副刊

      版權所有,請勿任意轉載!

        但凡女子皆愛嬌。惜我們往往一昧傾神貫注孩童，忽略曾經芳華如鏡爾今日漸老衰的長者。

外祖母高齡近九十，身子骨硬朗，料理家務麻利；對服裝儀容甚為講究，主張女子萬不可邋遢；小病痛多少是有，健康情形大致良好。未料，前年心律不整舊疾復發，被迫橫臥病床療養一整週，恰值農曆新年，除夕團圓飯臨時取消，改為病床前二十四小時輪番看護兼應景圍爐。外祖母出院後彷彿乍變另一人，不時挑剔埋怨唉聲嘆氣諸多的不滿意，不接受仰賴輪椅與輔助器，堅拒善意添購的成人紙尿布，悲觀消極氛圍漫漶一室，連曾孫的童言稚語亦難搏歡顏。

聘僱居家看護到府服務，概以雇主態度惡劣無法勝任為由相繼辭退。老人家一再血淚控訴，但事實不外乎看護人員謹遵醫師指示，堅不允老人家清晨沐浴以防血壓暴衝諸如此類。子女們難以置信老好母親怎會變成了刁難蠻不講理的惡婆婆？住院期間，母親食不下嚥難以成眠，無時無刻神經緊繃，逼不得已求助精神科門診，大袋藥丸泰半未按時吞服。說得口沫橫飛，依然無動於衷；勸得口乾舌燥，依然無效。不可思議！自那週與死神近距離貼身互搏平安歸返，二老不約而同意外返老還童？

后位不同帝位，無法自由禪讓或任意篡奪，須經一神秘儀式（妊娠／陣痛／分娩）慎傳與認可。儘管時代不斷變遷，人際關係愈發錯綜複雜，未必人人一個母親，但孕誕其生命的別無其他恆僅一。唯有真正的老衰才會返老還童，肉體老衰是其次，真正回天乏術的是心。且不妨將二老視作初生嬰孩，以柔軟姿態覆之、悉心呵護吧。

我以為，現實生活非童話世界，沒有「從前從前」、「很久很久以後」，只有「現在」；把握當下，莫抱「樹欲靜風不止，子欲養親不待」之憾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