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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夏天到了
2013/04/27 04:09:05瀏覽423|回應0|推薦56
買好熱咖啡,落坐右側的玻璃窗畔,冰涼的空氣自開闔的門扉漫進。照例點了摩卡,洋味十足的樂聲中,她閉上眼睛,直到感覺自己已經挖掘了一片睡眠。

五月花,她飛到北美大陸,看自由。已經是五月末了,舊金山怎麼仍然如此寒冷。天空是驕矜的,霧氣潮潮的,嗅得到海水無法蒸發的流浪氣味。

她伸手撫摸街燈,冷鐵浸冰她的指尖,似乎說,夏天還很遠。她縮回手,想起去年夏天到史丹佛大學拜訪友人。一陣草香瀰漫校園,染碧了她的青春。她知道,陽光應該曬癟頹廢的潮濕,理想合當回歸羅丹塑像堅挺的每一個角落。

她開始讀起余光中的《四月,在古戰場》,聲調柔和而哀傷:『不久,他將獨自去抵抗一季豪華的寂寞,在異國,冷眼看熱花,看熱得可以蒸雲煮霧的桃花哪桃花,冷眼看情人們十指交纏的約會。他想像得到,自己將如何浪費昂貴的晴日,獨自坐在夕照裡,數那邊哥德式塔樓的鐘聲,敲奏又一個下午的死亡。 』『我的春天啊,我自己的春天在哪裡呢?我的春天在淡水河的上游,觀音山的對岸......他霍然記起,菜花黃得晃眼,茶花紅得害初戀,營營的蜂吟中,菜花田的濃香薰人欲醉......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一次在中國詩班上吟到這首詞,他的眼淚忍不住滾了出來。 』

對自己說,綠色航空的回程票,夾在綠色的護照裡,地圖遺在失眠的夢。十四小時的飛行,她便可以重見故土。然而那不是令她朝思令她暮想的土地。她的土地不是地理的,是唯心的。她掛心地,她掛心地想。
舊金山五月末的陽光,孤孤清清地照在她的髮梢,若愛情成灰的冰。她繼續讀著余光中:『他永遠只能一個人想。他不能對那些無憂的美國孩子說,因為他們不懂......他只能獨咽五十個世紀乘一千萬平方公里的淒涼......然而無論去何處,他總是在演獨角的啞劇。在漫長而無紅燈的四線超級公路上,七十哩時速的疾駛,可以超龐然而長的廿輪卡車,太保式的野豹,雍容華貴的凱地拉克,但永遠擺不脫寂寞的尾巴。 』『十四小時,漢姆萊特的喃喃獨白......紅燈,停。綠燈,行。南北是Avenue,東西是Street,方的是Square,圓的是Circle。他嚥下每一哩的緊張與寂寞,他自己一人。他一直盼望,有一對柔美的眼眸,照在他的臉上,有一個圓熟可口的女體,在他的右手的座位,迷路時,為他解地圖的蛛網,出險時,為他慶幸,為他笑。 』

為她笑,她不禁地想,且為她流淚,這麼一雙可及的眼睛。一隻海鳥在藍天飛過,振翅的聲響掃她的知覺。這才感到,風稍斂,太陽些微露臉了。她想起他,熟悉而陌生的秋節。她終於銀鈴般地笑出聲來。她仍天真,相信傳說;心念和感動,象徵愛情的頻率。這些溫度不曾植在她手上,但深深種在她的識田裡,她被這些空中的花瓣濕潤了夏季。

一剎那間,她幻想自己一擺臀成了一尾微醉的人魚,順著五月的藻於海中,以違警的超速游回島去。她讀道:『他希望自己永遠年輕,永遠做她的情人。又要不朽,又要年輕......活著,呼吸著,愛著,是好的。愛著,用唇,用臂,用床,用全身的毛孔和血管,不是用韻腳或隱喻。肉體的節奏美於文字的節奏。他對塔下遼闊的古戰場大呼......呼聲在萬年松之間顫動、迴旋,激起一群山鳥,紛紛驚惶地折響黑翼。 』

不朽啊。愛情啊。

聽說,夏天到了。
 
 
(Mark Twain說過:最冷的冬天是舊金山的夏天)
 
 
作于2008-05-29
 
 
Photo: From Internet
           Taken at Stanford University (2010年冬日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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