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来鸿：访上甘岭老兵，看韩战后遗症

一句话没说完，来自埃塞尔本亚的
梅莱斯·特塞马上校就停了下来。他正在向我讲述当年朝鲜战争中的一段经历。

在上甘岭战役中，特塞马上校的报务员就在他的眼前阵亡。

朝鲜战争是20世纪最血腥的一场冲突，上甘岭战役是最惨烈空前的一起对抗，梅莱斯·特塞马上校所属的埃
塞俄比亚部队参加了这场战役。

这位今年79岁高龄的上校，用英语轻声细语地和我们交谈。言谈话语间，他时而把目光转向一旁，生怕
我们看到他眼中的泪光。

过去几个月，来自世界各地一批接一批的老兵先后来到韩国。他们是韩国政府请来的客人，路费大多也是由韩
国政府支付的。韩国希望由此表示对这些联合国军老兵的感谢。60年前，他们都参加了这场常常“被人遗忘的战争”。

包括朝鲜军人、中国军人以及韩朝双方的平民在内，共有四百多万人在战争中丧生。不止一名老兵把战争期间
的朝鲜半岛形容为“人间地狱”，好多人告诉我，他们当时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回到朝鲜半岛。

但是，那些来了的老兵，所见所闻让他们大吃一惊。

凤凰涅磐

首尔，曾经是一片被烧焦了的废墟，在持续三年的战争中曾经几度易手。现在，韩国是全世界最大的经济体系
之一，首尔这个令人目眩的大都市，是韩国的中心。

首尔有数不清的摩天大楼、六上六下的高速公路，有财富、
能量、气质。从战争的废墟中以惊人的速度涅磐重生，首尔的今天可以说是一曲无拘无束的资本主义的赞歌。

但是，深深挖掘一下，对于很多包括记者在内的外来人来说，那场冲突的后遗症也让今天的韩国复杂、难解。

1953年，朝鲜战争以交战双方签署停火协议、而不是永久的和平条约而宣告结束，朝鲜和韩国之间的分界
线和战争开始时大同小异。

之后，北边的朝鲜停滞不前、闭关自守，过去六十年间，变成了一个越来越孤立、集权的冷战遗物。

朝鲜有大批的武器装备瞄准首尔，足以把首尔再次夷为平地。朝鲜也动不动就发出这样的威胁。

北方的兄弟

但是，有一件事让我困惑不解。一天晚上，在首尔市中心，餐馆里、酒吧里一如既往地卖着八爪鱼、烤肉、甜
腻腻的米酒，其中挤满了大批观看世界杯足球赛的韩国人，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敌人呐喊加油！

一个球迷告诉我，“凡是有朝鲜队的比赛，我总是为北方的兄弟助威”。

在外人的眼里，更为可观的是，就在三个月前，多
国调查小组搜集的证据显示，朝鲜潜艇发射鱼雷，击沉了韩国战舰天安号，造成46名水兵丧生。

半岛重新燃起战火的威胁从来没有走远。事实是，韩国国内，就如何解决这场未竟的冲突，国人的观点仍然四
分五裂。

有人认为，根本不应该把朝鲜看作敌人，对话和交流才是实现和解的唯一途径；但也有人认为，朝鲜是一个真
实、永久的威胁，必须抵抗，不能绥靖。

另一个星球

作为记者，我的朝鲜之行可以说是既发人深思、也让人压抑。平壤，这个管制严密、没有任何商业活动迹象的
城市，距离首尔只有200公里，但却像是另外一个星球。

金正日政府禁止任何异见声音、宗教自由，国民不能自由流动。胆敢出轨者，全家都可能被送往劳改营，就连
孩子都不能幸免。

也许现在，我们不应该继续为韩国下大力气解决与朝鲜这个老对手之间的棘手关系感到过分迷惑。

一种看法是，拥抱对手并不比把对手逼向死角更愚蠢。归根结底，韩国媒体上、大街上、互联网上立场鲜明、
群情激昂的辩论，充分反映着民主的力量。

这一点，也没有逃脱老兵们的注意。他们被带到三八线边的观察哨、看一眼仍被困在另外一个时代的朝鲜。

梅莱斯·特塞马上校说，这次回家后，他更加坚信，报务员的血没有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