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家生意頗好的美容院等候區，有著舒適的沙發、書架上還放著各式的書刊，小說、雜誌、報紙等，應有盡有。我厭煩八卦雜誌的心靈汙染，不喜裝潢書籍的故作高尚，美妝、美髮報導已時不我與，伸手取了一本小說《香水》……

我彷彿是一部縮時電影的女主角，手捧著小說維持著閱讀的姿勢，等候區外，美髮師傅的身形移動，髮剪從未停過；洗頭小妹手上的泡沫，甩了後轉眼又生出了許多；收銀機叮叮噹噹進帳的聲音；自動門開了關、關了開，歡迎光臨、謝謝光臨不斷……。三十來坪大的空間，彷彿有著兩個世界，一個忙碌奔馳、一個不動如山；他們就像奔波勞苦的眾生，我卻似如來只是抬眼閉眼。

畢竟，我不是如來！美容院的味道輪番飄來，洗髮精的香味，吹風機輕微的焦味，染髮、燙髮劑刺鼻的嗆味….有時夾雜成一股怪味，有時卻是縷縷可清晰分辨；《香水》的作者徐四金，寫那主角葛奴乙的出生背景，十八世紀的巴黎，市場的魚腥、尿臭、硫磺味加上血腥。一個是真實世界的氣味，一個是文字敘述的味道，兩相交織，竟成了那天我坐在等候區的記憶，久久無法抹去！

《香水》中的處女香，究竟是虛構的想像還是真有其事？身為女人也無法自知；但我確信，同樣品牌的香水，灑在不同女人的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絕對不同，我愛香奈兒CoCo，但卻深怕那香水夾雜著廚娘的油煙味產生的化學效應，破壞了廠商絞盡腦汁拍出來的廣告唯美畫面……

在詩詞當中，最讓我感到心蕩神搖的詞句──「黃蜂頻撲鞦韆索，有當時，纖手香凝」，是甚麼樣的美人曾在園中蕩鞦韆，手握著鞦韆繩留下的餘香還在，引得蜂兒頻頻聞香撲採。一個空蕩蕩的鞦韆，卻見那蜂兒揮動翅膀忙忙碌碌，想來是詩人的心思忙碌，忙碌的思念美人吧！

我想，達利那尊銅雕「抽屜人」，其中一個抽屜一定裝著「味道」，是秘密的，無法與人分享的，就如那首膾炙人口的歌詞──想念你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記憶中曾被愛的味～道……

或許，每個女人還有另一個抽屜，裝的不是味道，而是某個人俯在妳的秀髮中、在妳耳邊輕輕說的那一句「妳好香啊！」這已足夠讓人打把金鑰匙，好好鎖著，回味一輩子！

台灣新生報 2012/10/18(四) 「生活與文學」 空大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