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當年》是一部美好的電影。用這句話開頭似乎過於簡單了一些,但這何嘗不是一部簡單的電影。劇情:年輕時的麥斯·史金納(Max Skinner,佛萊迪·海默飾)在他叔叔亨利(亞伯特·芬尼飾)位於法國東南方普羅旺斯的葡萄園裡過暑假時,從叔叔身上學習該如何體驗生活中更美好的事物。
麥斯長大後(羅素·克洛飾),在倫敦的證券交易所工作,勤勉且雄心勃勃,賺取金錢的方式遊走在犯罪及法律邊緣。
當他收到他叔叔死訊以及得知他是莊園的唯一繼承人後,他飛往普羅旺斯,準備將葡萄園快速賣掉。他到達不久後,政府開始調查他一筆可疑的投資交易,公司高層亦叫他立即回倫敦作解釋。機緣巧合下,他未能及時趕回倫敦,最後被公司停職一個禮拜。他只好留在法國,和莊園的釀酒人法蘭西斯·杜夫(Francis Duflot),一起為莊園作必要的修復。
期間,麥斯發覺有不少人其實不希望莊園被賣掉,包括害怕失去心愛葡萄樹的杜夫與當地的一個咖啡店老闆芬妮(Fanny Chenal,瑪莉詠·柯蒂亞飾)。在他猶豫不決之際,一位來自加州納帕郡的品酒師克莉絲蒂·羅勃茲(Christie Roberts,艾比·寇尼許飾)突然出現,並宣稱她是亨利的私生女。麥斯意識到但未告訴她:法國的法律規定,即便克莉絲蒂並非亨利合乎法律定義的女兒,她仍然擁有莊園和葡萄園的合法繼承權。如同麥斯先前所做的,克莉絲蒂發現自釀的葡萄酒味道不甚理想,但是她對麥斯提供的精品酒「失落的角落」留下深刻印象,指出該款酒幾種有趣的特徵。眾人在杜夫家共進晚餐期間,麥斯在微醺之際,擔心克莉絲蒂可能會聲稱自己擁有莊園,隨即粗魯地質問了後者。
麥斯的私人助理傑瑪向他警告證券交易所其他員工野心勃勃的行動,為了確保自己不被倫敦證券交易所的年輕交易員肯尼篡奪現有的職場位置,麥斯不但繼續透過他指揮交易,還故意提供肯尼錯誤的建議令其被解僱。後來麥斯發現自己迷戀上了芬妮,加著聽說芬妮離開先前的情感對象,與芬妮交流後發生關係。翌日早晨,芬妮離開麥斯,期盼麥斯回到倫敦的生活。幻想破滅的克莉絲蒂亦決定繼續前進。麥斯發現了亨利的回憶錄,其中包含克莉絲蒂的遺產證據文件。麥斯向克莉絲蒂告別的同時,將她正在閱讀的書中無法解釋的便條交給她。麥斯通知杜夫即將進行莊園銷售時,獲知精品酒「失落的角落」其實是亨利和杜夫採用規避葡萄酒分類與名稱法的葡萄所釀製。
麥斯在莊園出售後返回倫敦,公司董事長奈傑爾爵士(Sir Nigel)向他提出一項選擇:大筆的離職協議或是貿易公司的合夥企業,麥斯在會議室晤談期間,向奈傑爾爵士問起先前曾在芬妮的餐廳看過、現今放在辦公室的文森·梵谷的作品《有絲柏的道路》,奈傑爾不屑一顧地稱道作品真跡保存在保險庫中,而辦公室裡展示的則是價值20萬美元的仿畫。此番對話也讓麥斯重新思考,自己是否還想變成像奈傑爾那樣的人。
麥斯偽造他給克莉絲蒂的告別信,同時附上照片證實克莉絲蒂是亨利的女兒和擁有整個莊園的所有權,令莊園的出售無效。其後揭露麥斯曾在小時候為亨利簽署支票,所以才能夠模仿亨利的筆跡。最終麥斯選擇出售位於倫敦的住宅,搬回普羅旺斯生活,與芬妮正式成為戀人關係;克莉絲蒂也在返回普羅旺斯後,與佛朗西斯共同經營葡萄園,嘗試整合調適他們對於生產葡萄酒所抱持之截然不同的理念,這使得麥斯能夠將全部的注意力全放在芬妮的身上。
A Good Year美好的當年電影,觸及人心簡單溫馨的情感:與愛人在相互吸引下相擁相吻時,剎那間感覺幸福就是這麼簡單,不是多少財產所能計量的,縱使一無所有,但心心相印就是全世界了...
當我在觀看它的時候,我不得不陶醉於普羅旺斯那迷人的田園風光中,那種悠閒和詩意似乎要把人從激烈的現實中抽離,似乎在一瞬間,你的靈魂飛出了你的軀體,奔向那夢幻的田園。
你似乎變成一個遊魂,漂浮在電影的每個場景中。而身邊所有的那些有關無關的話語和背景全部模糊,消失不見。在這樣美的這一刻,你還需要什麼?
電影的開頭就是一個美麗的意象:普羅旺斯的美麗田園,整個鏡頭是金色的。
金色的陽光,金色的土地,金色的灌木,金色的天空…印像中的田園總是那樣,充滿了陽光和雨水的春夏秋,好像永遠都沒有冬天的肅殺。
戴著大眼鏡的小麥克斯獨自坐在花園的凳子上玩耍似的抽著大雪茄,一副聰慧機靈的樣子。他的確是個聰慧機靈的孩子,從他跟伯父的交談裡,處處透出他靈活的思維和早熟的思想。
他的伯父教他品酒,教他釀酒的技術──在這樣美的田園裡,有著如此細緻的生活情趣。
如果讓這些醉人的田園景色不停地延續下去的話,我甚至會以為這是一部如《三峽好人》般詩意而理想主義烏托邦似的電影。
然而鏡頭一轉,時光荏苒,小麥克斯一瞬間長大為了在股市中呼風喚雨的金融家。
鏡頭首先停在英國那著名的高聳的金融中心建築物上,它同樣熟悉地出現在《賽末點》中,似乎暗示了那是一個勾心鬥角的,充滿競爭和計謀的地方。
股票戲劇化地漲跌著,風華正茂的麥克斯站在人群中,自信地將它們賣出再買進,賺得大量的利潤。然後,所有的人都歡呼了驚嘆。
鏡頭裡的麥斯臉上帶著近乎瘋狂的自負。
這時的鏡頭色調轉變為灰色的城市色調,與先前的田園風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又何嘗不是呢,所有的城市都有著相同的臉,冰冷,鋼筋水泥色,黑白灰,重複而單調,即使是在夜裡,有的也不過是霓虹燈的變幻,遠不如純粹靜謐的黑暗來得豐富。
很明顯,在電影的開頭,鏡頭簡單而乾脆地交代了故事的兩個截然不同的背景,令人一目了然地猜出了它所要討論的主題。
一直很喜歡電影裡那種特別的鏡頭角度和底片輪轉那種神祕的意味。
帶著顆粒,沉默地,散發著古舊的氣息。這部帶著法國浪漫氣息的電影在一瞬間就將自己區別於普通的好萊塢大片的現代感,有著尤其質樸的感覺。
我特別喜歡那個法國女孩芳妮穿著花裙騎著載滿了水果的自行車飛馳在田間小徑上的那個鏡頭,與麥克斯那輛先進的小汽車有著鮮明的對比。似乎喻示了城市與鄉村生活的兩極。
因此,那些鏡頭總是有著它特殊的意味,就像小說那樣,在開始的開始,就充滿了關乎整體的隱喻。
童年影響著每個人的一生,它注定了我們每個人將變成什麼樣子,最終將走向何方。麥克斯也不例外。
小時候的他,父母雙亡,每一年的暑假他都去伯父的普羅旺斯莊園度假。他的伯父與他下棋,交談,教他品嚐葡萄酒的技巧,允許他十二歲抽煙飲酒。
在伯父短暫離開的時候,小麥克斯偷偷地移動了棋子的位置,然後毫不心虛地將伯父的軍。
小時候這樣果敢又狡猾的特質,以至於他長成為一個有著果斷決策力和冷靜頭腦,富有智慧而不擇手段,並且極俱生活品味的男人。
在我非常不情願地看著那些鋼筋水泥的房子高聳在我面前的時候,那個叱詧風雲的麥克斯,他似乎悠閒地沉醉於自己的成功。
他熟悉生活的表象,習慣於城市生活,倫敦——這個城市為人們提供了一切物質生活的保障,城市總是千篇一律的,物質充足,通訊發達,娛樂至死,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找到你想要的東西,想要的女人,用各種手段達成一切的慾望要求。
是的,城市是這樣一個誘人的事物,在巨大的表象之後是巨大的虛無。無數的人,像麥克斯那樣的人,沉醉其中而不自知。
城市磨去了人的純真,讓他們一心看見自己的野心,不擇手段地去達成它。
有人叫麥克斯“混蛋”,他點點頭,承認自己就是個混蛋。因為他不在乎,他有了他所要的一切,他這樣自負,無關痛癢的事情對他有什麼觸動呢?
然而內心總有一些柔弱而無法拿出來的真誠的東西,它們被淹沒在了日漸堅硬的為城市競爭而鑄造的盔甲下。
當伯父過世的噩耗傳來的時候,對麥克斯的觸動還是這麼大。他已經遠離他的伯父很久了。
麥克斯不是一個特別感性的人,他有著商業第一的頭腦。
當他回到普羅旺斯莊園的時候,商人的慣性在第一時間還是提醒著他這個莊園帶來的利益,於是他想賣掉它來換取一大筆錢,並且他與那突然出現的伯父的私生女和多年以來照料葡萄園的杜福產生了很大的矛盾。
是的,慣性。城市的慣性太大了,如果你沒有準備好去迎接突如其來的閒適生活,你並不會喜歡上它。
在鄉下,什麼都沒有,沒有熱水,衣物,空調,即溶咖啡,只有陽光,田野,空氣,水和蝎子。如果你習慣城市生活,你甚至會痛恨這裡。
其中特別有趣的是,麥克斯開著它那輛有著GPS衛星定位系統的先進的迷你汽車胡亂地馳騁在鄉間的小路上。
現代科技真的能夠時時刻刻為人們提供最便捷的幫助嗎?
而僅僅一輛簡單的自行車,就能夠暢通無阻地到達廣闊田園的任何地方。
正是那樣的衝突,讓麥克斯遇見了愛情。
愛情,總是在任何一個尖銳的時刻最溫柔地進入,化解一切衝突和矛盾。
麥克斯馳騁商場,領略美女無數。
而在這樣一個什麼都缺少的地方,陽光這樣燦爛,在童年回憶的邊緣,美麗的芳妮打開水龍頭的一瞬間,讓麥克斯墜入了愛河。
她用一整個游泳池的水,澆灌了他乾枯的心。
突然,那些股票,金錢,豪宅,在一瞬間變得不重要了,只有眼前的這個女人,展現了另一個世界。
她的出現,讓一切變得有意義起來。
其實不只是因為芳妮的出現,才使麥克斯改變。
那些童年的回憶和話語,是根植在心底永遠不會改變的東西。
你無法抗拒地,在每一個你曾經存在過的地方回憶起一切你做過的事情,況且它們這樣美好。
下棋,打網球,游泳,釀酒,聽故事,模仿伯父的筆跡寫支票…
在你長大之後,在繁忙的工作裡,如何還能有空閒的時間來靜下心來做這些事情。
伯父讓年幼的麥克斯在輸掉網球比賽後歡呼他自己的失敗,他說:「只有知道失敗的滋味,才能夠更珍惜勝利。」
而在多年以後,你知道你走錯的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你如何能夠坦然地接受失敗,你的眼睛裡只能容下勝利,勝利,勝利……勝利似乎成為一種慣性,而你也將日漸麻木。
然而你卻永久地記得,記得那些美好的事情,心嚮往之。
在這個時刻,有了被停職一年的機會。
麥克斯可以安然地住在鄉下,習慣他日漸悠閒的生活。他與伯父的私生女相處,與杜福相處,日漸了解他伯父是怎樣一個人。
伯父是英國人,卻常年住在普羅旺斯。
愛女人,卻一生未婚。他一無所有,唯一的遺產就是這個莊園。
普羅旺斯不同於法國的別處,它是詩意的化身,是詩人的繆斯。
只有懂得生活的人才能夠安之若素,而他的伯父就是。
儘管我不習慣美國人出現在英國人和法國人之間,但伯父的私生女卻的確是個比麥克斯更合格的繼承人。
她知曉莊園的價值,知曉這一大片葡萄的價值,無論它們品質好壞與否,因為它們聚集著杜福十多年的心血,傾注著太多的感情和不捨。
她閱讀她父親的日記,她知道這一切對她父親來說意味著什麼。
而賣掉莊園是絕對的背叛,和不能瞑目的傷懷。
沒有多少人能夠生活得如此從容,安於田園生活,自給自足,不去羨慕城市的豐富。相對於千篇一律的東西,生活對他來說永遠向新的可能性敞開。
因此他不接近單調的城市生活,不與一個女人相守終生。
他永遠聽從自己的心靈說話,曾經愛過,然後不愛,不愛則不愛。
在若即若離中,事物保持著最完美的狀態。
其實他本來就一無所有,生來一無所有,死去亦一無所有,所有的人生不過是來這世間走一遭的過程而已。
我相信,在他接近死亡的時候,他絕不會帶著任何的困惑,安然如墜入睡眠般消逝。這莊園活出伯父的人格。
不過,就算他不是那樣想的。
整天都住在這樣美的地方,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一直是個堅定的田園派,這特質在我第一眼看到那美麗的莊園時就顯露無疑了。
我愛劉亮程,我愛《一個人的村莊》,我愛《虛土》,我愛《瓦爾登湖》。
我一直夢想著有一個自己的莊園,自給自足小國寡民與世無爭。
捧著採摘的鮮花,牽著黑色的駿馬,乘著落日去收割莊稼。
那些在普羅旺斯的暑假改變了麥克斯的一生,他沒有別人,只有伯父。除了伯父,他對別人沒有信心。
或許是這個原因,造成了他的自負,使他像一隻一直在飛的鳥那樣,充滿了警覺,不輕易停下。
他不習慣表達內心最深厚的感情,他最愛伯父,卻從未說出口,是何其遺憾。
大愛無言,我們總是無法對我們最深刻熱愛的人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們總是感到無奈並且保持沉默。在這個麥克斯最熟悉,最熱愛的地方。
他認識一切,他完整地享受陽光,雨露,美酒,佳餚,歌聲和愛。
在這美好的一年裡,這些事改變了他。
沒有人能夠抗拒這美妙的自然對心靈本質的衝擊,神在夜裡的寂靜裡與你對話,靈魂在歌唱,沒有人能夠抗拒它。
在麥克斯的內心,是有從容的。
因為對伯父日漸深刻的了解,麥克斯也在接近生命的本質。
其實他的心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在混沌的塵世中染上了塵垢──如佛陀所說。
而這美好的一年讓他的心洗淨鉛華。
賣掉這棟莊園,代表伯父在他的心裡徹底死了,而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他知曉了這座莊園的意義所在,是伯父一生的心血,是伯父的影子,它應該被懂得珍惜它的人繼承。
所以麥克斯用伯父的筆跡偽造了遺囑,其實,它代表的也就是伯父的心聲,因為麥克斯已經讀懂了伯父的一生。
他將莊園留給了伯父的私生女克里斯蒂,結束了他的假期,回到了公司。
回到公司後,他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操控者,然而他並不計較。
面臨重回工作繼續賺錢和一生無憂的選擇——其實那也不是一個選擇了,答案赫然地顯現他的心裡——他選擇了後者,又回到了鄉下。
離開前,坐在那個冰冷陰暗的辦公室裡,梵谷的向日葵被突兀地掛在光滑而死板的牆壁上,老闆說:這是梵高的真跡。
而麥克斯卻回答:說不定真跡倒是在別的地方。這是一個隱喻。
梵谷的向日葵繪畫於田野之間,生於田園必將回歸田園,掛在普羅旺斯小餐館陽光下斑駁牆上的仿製品,倒比掛在陰暗的現代辦公室裡的真跡更為真實呢。
就像我們的心靈,就該存在於它原初的地方,像新生的嬰兒一樣純淨。
物質的富足和心靈的完滿,我們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後者。
在山中修練的隱士們,他們並不寂寞。
但是,在這樣靜謐的環境中生活一生是極其需要心智的。
如果你的內心不夠強大,如果你沒有接近生命本質的勇氣,如果你沒有堅定的信仰,你將對它敬而遠之。
因為你不夠從容。
麥克斯拾得了那種從容的智慧,這智慧讓他面對突如其來的破產。
其實我們完全可以有理由相信,他可以從容地在那個美麗的地方生活。
太完滿了,陽光空氣,美酒佳餚,愛情和生活。
還有釀製的上等的葡萄酒,可以富足地度過一生。
慾望總是無窮無盡的,而知足則是從容最初的原因。
《美好的一年》的電影,觸及人心簡單溫馨的情感。與愛人在相互吸引下相擁相吻時,剎那間感覺幸福就是這麼簡單,不是多少財產所能計量的,縱使一無所有,但心心相印就是全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