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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19 12:54:01瀏覽321|回應4|推薦16 | ||
這標題,是我在年關交接之際的鄉村部落下的,今晚,我在相同的電腦螢幕前,將字輸入進不同的虛擬背景,鄉村也許永遠沉寂,我卻想起死亡。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思索死亡了,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一個夜半三更,睡不著,起床想要小解,忽然看見黑暗中烏鴉一片的客廳影子,有茶几、沙發、盆栽,還有潺潺水流的巨型魚缸,我問我自己,是不是我不看他們的時候,它們全變為流動的存在,似霧氣一般? 於是我假裝回頭、又倏地轉頭,我什麼都沒看到,但那瞬間,我嚐到了死亡的微苦,無關鬼神,而是一種深沉的哲學思考,在我童稚微張的小嘴間,不斷的擴張、渲染。 我花了廿九年歲月,在數不盡的沉夜浸淫著,從台灣東部的星空,到北城的華麗市街,然後遠渡重洋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美中小鎮,風更冷了,白皚皚的雪,我從沒看過的,我漸漸習慣地,一個人悽涼的時候,死亡,又來陪伴我。 死亡的影像,只在我晃神時清晰,我知道,總有一天,選在夏蟬午後,我也要死的,今天出門讀書前,我才想,將來我自然死亡的瞬間,意識要不要清醒呢?嘴角要不要微揚呢?還是最後一口氣並不好噎,我仍舊得猙獰著。 大部分時候,我很理性地解析死亡的脈絡,但常常,死亡滲入我的傷懷。 昨晚淺睡幾個小時,頻頻驚醒,腦裡撇過兩年前離開我的阿公的影像,突然好思念!起床時我的臉龐溼透,沿著弧度流到耳朵,我一直到他死前象棋從沒完全下贏過他,阿公的腦筋仍舊靈活,我離開台東的那天也是夏季午後,他老人家塞五千塊新台幣給我,我征在那裡半响,望著那幾張出了中正機場,就將完全失去作用的新台幣,忍住不敢哭。 但他先哭了,像無助孩子一般地抽咽著。 「好好啊讀冊,你下次回來,你恐怕看不到阿公了,但你要好好拼,不要讓我們邱家洩氣。」 我再也忍不住,鼻酸潰堤,緊握他的手,淚水掉在水泥地上,溫熱的,對一個癌症末期的老人家,我提出一個不合理的要求,「阿公,過年等我回來下棋,好嗎?」 那年底,我騎著老家的摩托車,到新墳上香,泥土混雜金紙的霉味,一陣死亡的味道,我擦擦碑上外公年輕時的照片,咬著唇說:「阿公,爸跟我說,若還不討厭讀書,應該要拿博士的,你說好否?」 我多麼希望那時有風,像電影演的一般,但這就是真實的死亡紀事,除了我還活著,安靜的,什麼也沒有。 獨自一人,坐在阿公的新墳前哭了好久。 阿公最後一次清醒的時候,媽說他們唸我從美國寫回來的信,阿公的眼神炯炯有神,好慈祥、好慈祥地笑著,就像我跟他下棋時,他冷不防被我「將軍」一聲,詫異後轉成的微笑。 至親的阿公日已遠,昨晚我點開他入棺時的照片,他右手的那顆痣擴張了一些,也不嚇人,我們下棋的時候,痣在左手腕,阿公,你曾經跟我說,你不相信那些鬼阿神的,你卡我講讀冊人也不要太沉迷那些,但是我現在如果不羅曼蒂克地想像你的死亡,我就看不到你正在雲端上微笑。 阿公,你摸摸我的頭,我是永遠也長不大的金孫,死亡,是你留給我的禮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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