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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4/16 21:07:53瀏覽237｜回應0｜推薦8 | |
| 我像完跑馬拉松的跑者，涔涔喘息。隆玉依偎著我，圓潤輕柔。
來到台北，如此癱了自己的日子，在一年裡零零落落。我痴想自己是一枚貝殼，用閉殼肌死命拉靠兩瓣弧片小扇貝，努力的隔開天與地，濃郁圈住我和隆玉，共享氣息。也只有在這晷刻傍晚，我讓我的軀殼無邊際的流失，化作水，融入風，相互呼吸。 隆玉有水和搗碎的草混合起來的味道，那是種不多也不少的絕佳比例。讓我想起年少盪漾田間，一抹綠的青草，鋪地如千年不散的筵席，被我灑向風中，飄落澗溝，汁液混和著淨水的草腥味。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日子了，但，我驚訝於它竟然瞬間騰越四十個寒暑，宛如時空的手，伸入四十光年前緊緊抓住一把太古的草，鑽出蟲洞，推向我的鼻尖。 深吸一口，不敢置信。我問。我的鼻尖比對、確認。「是，沒錯，主人。」口氣就像芬多精。飄逸而振奮。 和隆玉相處，我彷彿花間須臾停刻的小瓢蟲，不情願地掀起難捨的翅膀。因為，多情的小瓢蟲也有家人。「先走了。」隆玉沒有回應。「明天我再來。」明天、後天、大後天......，隆玉都會等我。我們是沒有約定卻默契十足的戀人，就像太陽花，渡過每一個暗夜，是為了渴望下一個黎明。黎明也總將那第一曙溫柔，擁抱夜夜深情的太陽花。 一年多前，我仍在雲林上班。在我休假但老婆上班的日子，在傍晚近黃昏的微風時刻，我從北投的家漫無目的亂跑。先從北投捷運站沿著北投路、大業路五百廿七巷跑到捷運忠義站。換條路線試試看吧！隔天，我從大業路五百廿七巷轉中央北路二段二百五十七巷，我一直跑、一直跑。就在那天，夕陽為觀音山鑲上折繞金邊，我首次遇到了隆玉。無關風情嬌媚，卻是不施脂粉的小家碧玉，怡淡端莊。 只要休長假，我開兩百多公里的夜車回家，隔天就會去看隆玉。風拂過她的髮梢，倘佯旖旎芬芳，飄來幾許旋律--是風的歌。 「怎會來到這裡？」我問隆玉。「我和兩個妹妹漢玉、新玉，原本是西域飛天，犯了天條，化作彩帶遺落人間，成了這裡的三條河，最後匯流在一起，過觀音、出淡水，向東海、終蓬萊...... 」我倏地醒來，三個音階飄過，柔似水，輕如風。分不出人間仙境。 在回家的路上，我跑著，汗如雨，重覆著那三個音符。是SO......LA......，還有一個是......FA？我用最笨的方法，從DO開始，硬腦子地記下。SO-LA-FA......沒錯，就是這三個音符，我雀躍哼著，一次又一次，耶～。高興得像小朋友拿到了巴望已久的聖誕禮物。 隆玉認得每一個從她身旁經過的旅人，許多人為她傾心，卻鮮少向她表白。「人言太輕，即使風張大了耳朵，也未必攔住飄逸的言語，何況是我？」迷樣的城市，迷樣的故事。 ...... 每個台北人離世，他們的靈魂就寄存在一棵水筆仔的小小種子裡，有的繼續漂河，有的靠岸生根。就有那麼一對未婚戀人，在陽間吵鬧不休，女的自盡，種子靠岸；男的也跟去，落根伊身旁，但，這對歡喜冤家，每當風起，就吵個不停，似永無止境...... 「然後呢？」我問她。「他倆在陽世同居了三年，兩棵小樹上，各有三片青綠的小葉子，儲存著他們三年所有的點滴記憶。」隆玉轉頭向水岸，泥灘地被落日的黃昏潑得金亮。「本來以為要等到三片存滿記憶的葉子枯黃掉落，他們才會忘卻一切，停止爭吵，但，江鯉告訴我，其實在泥灘地的土下，他倆的根早已互疊纏繞，難分難解......」。 故事如蜿蜒回家的路，在我腦海縈迴。我羨慕他們儘管前世吵鬧不休，但在未來百年，他們生氣蓬勃、充滿希望，終將共枕同眠。樹上的一尖尖嫩芽出頭、茁壯，有情樹的後代會遍植江海，夢想因水波灌澆而昇華。 人間有情，那，仙境呢？「大屯山神戀觀音，我們姊妹愛山神，替他天庭偷絲絹，絲捐落地成觀音。」隆玉訴著山神和觀音分隔兩岸的故事。「這是天的懲罰。」當三條彩帶劃過空中，風也送給彩帶三個旋律。「如果台北人仔細，每天都會在你耳際響起...... 」這是絹短情長的故事，不但在天界，也在人間的台北。 離開基隆河，我沿著貴子坑溪岸繼續跑，金色的光在腳底流竄，兩側是綠油風浪的稻海，點綴著一畦畦橫條豎直的迷你菜園。灰剝的木架上是絲瓜的小黃花，黃得興奮。小番茄向新世界害羞探頭，紅的燦爛。大屯蔚然，觀音挺秀，共同環抱著大台北的悠悠子民，還有日夜奔流的三姊妹撫養孕育。 我似初生的游魚，沿著貴子坑溪，害羞探著兩岸的青青原野。不刻意上緊發條丈量腳底的步伐，我讓自己如水車般，浸水臨風。暉暮伴我向隆玉，聆聽每一個從上游流洩而下的故事。 華燈初上，我在北投捷運前站停下腳步，地磚上鵝黃的柔光猶如淡淡輕雪，為人們鋪上滿地祝福。風動的樟樹傳來陣陣葉香。我靜止如樹。列車的啟動勾勒出浪漫音階，隨雨絲纖細飄落。是SO-LA-FA。父母為子女添衣，情侶為悅己撐傘。永不間斷是彼此呵護的眼神。 「沒錯，就是這個。」心中驚聲吶喊。肉體的邊界因雨化失守，我是連接天地的雨人。 如果你仔細傾聽，每當捷運列車啟動，SO-LA-FA如風的飄出。那是人間有情的音階，每天在這個大都市來來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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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