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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2 03:34:57瀏覽499|回應1|推薦4 | |
7. 為什麼妳要愛我? 難道這是妳對父親默默的反抗?我只能這樣猜想著。 妳並不是誠心順服,妳有妳的叛逆,妳也想有選擇。 可是,我們走投無路。 1998年,我和妳父親有了私下的交情。 他常找我「聊聊天」。 一方面要我瞭解妳的成長背景,一方面打擊我的士氣。 「我唸過一些書,可是我沒有機會成功,我從來沒有讓家人過過好生活。」他一口飲盡一杯酒,不斷責備自己:「如果我有能力的話,就不會這樣了。」 「小子,這是我的遺憾,你也會這樣的。」他從來沒喊過我的名字,我甚至以為他壓根底不想知道我的姓氏。 「你不能這樣斷定我,每個都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不一定要大富大貴,也可以過好日子。」 「什麼好日子呢?沒有錢,就只有悲哀,被人看不起,常常想辦法跟別人借錢,別人都當你是個麻煩。」他很有感慨地說:「窮人沒有朋友。」 突然,我覺得妳的謊,好悲哀,好可憐,我更覺得自己可悲。 妳不要我的同情,妳已經試圖不想成為我的麻煩。 妳甚至害怕我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妳。 為什麼妳要愛我? 是不是,妳希望得到平等的愛。 妳需要尊嚴,難道這就是妳甚過愛我的東西? 小妹,我不敢直視妳的眼眸,我害怕看見真相。 8. 我有一股強烈的怒氣。 「妳作什麼這麼努力?」我奪走妳正閱讀的書籍。 妳搖搖頭,無力地說:「我沒辦法不努力。」 逼迫妳的是命運嗎?是貧窮嗎?還是尊嚴呢? 我們的愛情陷入一種悲哀,我們被算計著,被命運考驗著。 妳的父親只是提早釐清我們愛情的軟弱。 這次哭的人是我,很抱歉,我居然在妳面前流淚。 「小妹,我真的很愛妳,可是我們沒有未來,我沒辦法爭氣。」富貴不是我渴望的生活,成功不是我追求的價值。小妹,妳知道的,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 淚水朦朧裡,我只是看見妳舉起那細嫩的手。妳學習我的肢態,妳學習我的語言, 妳用蒼白的手遮住我的雙眼。 原來,妳也不喜歡看人流淚。 「你要放棄了我嗎?」妳打破了沈默,妳的聲音在顫抖。 我無語以對。 「你要放棄了我嗎?」妳再一次問我,妳用力的看著我。 妳那雙起霧的眼眸,染上淡淡的哀愁。 我一發不響,我故意忽視妳的難過,我徹底沈默。 我要妳做出抉擇,我要妳替我說出答案。 我好想明白,在妳心底甚過愛我的是什麼。 妳真的愛我嗎? 9. 1998年的冬天,我們必須做出抉擇。 離開學校後,妳到了一間大公司上班,而我等著接兵單。 妳的父親已經無法忍耐了,他索性揍了我一頓,弄壞我們的私交,他要我馬上離開妳。 他急了,他怕我毀了妳。就像當年他毀了妳母親那樣。 他總是不斷的自責,我知道,妳父親真的很愛妳,甚過我。 如果我們還是情人,恐怕妳會喪失很多好機會。 妳父親只能勉強通融我們到畢業。 於是,我下了一個決定。 小妹,妳或許會怪我無情,我以為這是解脫我們痛苦的方法。 就怪罪命運吧。 我不可能背負著妳的一生,我們只會陷入悲哀,妳父親的頑固一定會傷害往後的 我們。妳和妳的家庭是絕對分不開的,那天我看著妳躲進父親的背後時,我就明 白了,妳的父親是妳的依靠、妳的驕傲。 如果我愛妳,受傷的會是我,如果妳愛我,受傷的是妳的家庭。 我們能怎樣選擇?只好假裝不愛,只好讓命運順勢而走。僅能這樣。 更何況,我敏感察覺到,在妳心底還擁有甚過愛我的東西。 那一定能維繫著妳的未來,沒有我,妳依然可以自在。 這是我自私的想法,請原諒我的軟弱。 十二月的某一天,城市起了霧,我和妳相約渡過漫漫長夜。 「霧本身會發亮呢?」妳笑著說,像是賣火柴的女孩。 「妳忘記光的存在,沒有光,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不會發亮。」 我提醒妳面對事實。 「只要相信,有一天會成真的。」妳的聲音聽起來很誠懇,好似在禱告。 我已經不了解妳了,只有透過妳的聲音,我才能相信妳的話語。 可是我沒有為難你,今晚妳擁有作夢的權利。 我們擁抱著,就像回復到學生時代的熱戀般,窒息的愛著對方。 剎那間,我以為我們能相愛一輩子。 我能愛妳多久呢?十年?還是二十年? 這麼久的未來,我其實也不曉得。 就這樣,直到了清晨,濃霧漸漸退散,街頭上開始有三三兩兩的行人。 突然,我鼓起勇氣,用醞釀了好久好久的情緒說:「小妹,我們來玩個遊戲。」 「遊戲?」妳楞楞的不知所措。 「給妳一分鐘找我,倘若,妳找不到我,我們就分手吧,倘若,妳找到了我 ,那即使再怎樣悲哀,我都會撐下去的。」 「這是賭注,你想知道誰會賭贏嗎?」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在提分手。 我點點頭,同意妳的結論。 妳沈默好一陣子,久到我以為妳和這個都市一同冬眠。 妳低下頭,發出了奇怪的啜泣聲,細細的,沙沙的,像是嬰兒。 我緊張的左顧右盼,幸好霧色很濃,妳的表情我看不見。 我甚至遮住了我的眼,小妹,別再利用我的弱點了。 這次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妳說些什麼、作些什麼,我都不再被動搖。 我放棄等待妳的回應,我自顧地數了起來:「1…2…3…4……」 我慢慢往後退了幾步,離開與妳的親暱,然後以接近踉愴的樣子跑了起來。 縱使我感覺到妳在我背後的視線是如此哀傷,我也不能回頭。 我知道,妳站在原地,妳在等待我的離去。 等到我聲音離妳遠去時,我已經躲在預先想好的地點。 沒多久,我聽見妳的腳步聲,很急促,彷彿快跌倒似的。我聽見妳在喚我,我摀住耳朵,我不敢聽。倘若我聽見妳的誠實,我會瘋狂的,我會哀傷的。 請不要叫我的名字,請妳忘記我。 約莫兩個小時,天空下起了細細雨絲,我還感覺到妳的存在。直到轉為滂陀大雨, 妳才不甘心的離去。 小妹,在妳心底,還擁有甚過愛我的東西,那一定能維繫著妳的未來。 就這樣,在清晨的地平線,我們靜靜地分離。 往後無論怎麼走,我們都不會再相遇,這是我們的默契,也為了妳的幸福。 10. 十年了,我不敢擁有妳的消息。 小羅曾說:「當不成情人,還可以當朋友。」他無法理解我們的關係。 我和妳都是死心眼的人,都不是能雲淡風輕的人。 我們之間的愛,充滿著道德的眼光、充滿著家庭的束縛、充滿著社會的限制,這 是我們的軟弱、我們的不快樂、我們的悲哀。 小妹,愛情倘若可以很純粹,我們當然能無憂無慮。 可是,沒有辦法,這是命運的捉弄。 妳父親幾乎是狼狽的求我。我明白,我一輩子也不可能達成妳父親的期望。 我只能選擇分離。 當年的那天清晨,我可以一時的消失,但是往後的一輩子,但我躲不過風聲,躲 不過所有的過去,前年,透過朋友無心的插柳,我仍舊知道妳和一個主管結了婚。 知道妳幸福,我很高興,真心祝福妳。 雖然每當想過去的回憶,我的心還是會微微抽痛。 我會想著,當我轉身離開的時候,妳哭了嗎? 是不是我選擇背叛了妳? 這十年,我翻來覆去的不斷想著這些,但沒有結論。 我依舊平凡,人生沒有大風大浪,當然,也娶了一個很平凡的女人。 咚…咚…咚… 聽到敲門聲,我回過頭,是我的妻子。 她笑了笑,遞了手機給我,隨後在我耳邊悄聲地說:「是個老男人。」 我心裡沒有預防。 「小子,還記得我嗎?」這是妳父親的聲音,帶著頑固的倔強,我依舊沒有名字。 「記得。」我楞楞的。 「小妹,她出了車禍,你可以來看她一下嗎?」似乎怕我忘記妳,他用了我慣用的小名稱呼妳。 唯有妳父親同意我來看妳,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很想很想妳。 我答應了妳的父親,沒有遲疑。 我甚至有些期待。 起初,我以為只是小意外,因為妳的父親聲音好平靜。 來到醫院,匆匆走到妳病房門外,我很緊張,想著久別重逢後,我該用什麼樣的 語言祝福妳。 只是走進病房後,看著過份誇張的醫療設備,看著昏迷不醒的妳,看著妳丈夫哀 愁的神色,我心裡有了底。 妳父親從門外走進,他暗示妳丈夫先行離開。 「小子,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小妹的狀況。」 我點了點頭,就像當年第一次見到妳父親那樣,心情很悶。 我感到深層的難過,淚水快洶湧流出。 如果知道再次見到妳,是如此情境,我寧可沒有妳的消息。 至少我可以假裝,妳如妳父親期望那樣,過得很幸福。 「沒想到她的幸福只有十年。」妳父親似乎和我有默契般,說著我想的話。 「十年好長,又好短。」勉強湊出一些感慨,小妹,我該說些什麼? 突然,他嚎啕大哭了起來,沒有尊嚴的哭泣著。 這是當年我畏懼的他嗎?妳父親其實也很軟弱。 「如果知道她只剩下十年,我會讓妳們在一起的,如果知道她只剩下十年,她想作什麼,我都不會阻止她…我都會順著她的…我…」他之後說了什麼,我都不聽不清了。 小妹,妳見過妳父親傷心嗎?他的眼淚,真的好難看。 小妹,我們的十年,換來了妳父親十分鐘的悔恨,值得嗎? 「她真的很愛你,有一次她想跟你私奔,被我抓回來打。」妳父親坦承了一件我 不敢相信的事實。 私奔?這是妳有過的念頭嗎?為什麼妳從來沒有提起? 那就是妳甚過愛我的東西嗎? 走進病床,我撫摸著妳消瘦的雙頰,妳細薄的眼皮上浮著淡淡的綠。 我想打開妳的眼睛,我想知道這裡頭積了多少淚水。 十年了,小妹,妳是否依然愛著我? 看見妳父親哭的越來越狼狽,我真的不忍心,我並不想報復妳的父親。 因為我們同樣都是深愛妳的人。 他無須祈求我的原諒。 有人說,「相信」的前提是質疑,所以才需要付諸信任。 相信這兩個字,某種程度上,是在欺騙自己。 小妹,我明白,對於每一個相信,其實妳早已有了答案。 是我,沒有選擇相信妳。 11. 透光的薄霧籠罩我們的記憶小道,就這樣一路蔓延,不知迂迴多久;當我回頭時,它們早已化為露水,濕濡了過去。 小妹,在妳心底,還擁有甚過愛我的東西,那一定能維繫著妳的未來。 我終於知道了謎底,只是來得太遲。 對不起,我愛妳。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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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