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中國海關總署報告顯示，今年前11個月的中國貨物淨出口額正式超過1兆美元，創下了歷史新高。美國關稅顯然阻擋不了中國的迂迴進擊，另外，也得益於中國在先進製造業以及電動汽車、機器人、電池等高增長領域的優勢。 如此龐大的順差當然引發了全球擔憂，高盛就以一份標題《以鄰為壑》的報告提醒全球的其他國家。12月10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甚至呼籲中國要積極解決貿易失衡問題。
事實上，人類經濟史上，還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在單一年度透過全球貿易體系從全球賺取這麼驚人的淨利潤。即使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如日中天的美國，甚至是上世紀80年代號稱買下半個美國的日本，巔峰時期的貿易順差占全球經濟的比重和絕對值，也很難和今天的中國相匹敵。其中最訝異的肯定是美國，川普做夢也不會想到，從拜登開始發動的科技戰，不但沒有卡住中國的脖子，反而逼出了一個可能可以全產業鏈自主的中國超級工廠。
樂觀人士會說貿易順差提升，揭示的是中國對海外市場的需求又提升到了另一個層次，也就是說，蠢蠢欲動的通貨膨脹先是激發了全球需求，強勁的消費除了維持低失業率，降息預期接棒刺激消費，讓剩餘的資金可以被拿來買入更多中國商品。
但悲觀人士相信這有可能讓已開發經濟體心生警惕，團結起來拒買中國貨，如此一來，中國過剩的產能就會轉化成為過剩的庫存，並進一步觸發中國經濟崩盤的窘境。
但無論如何，最近幾年，在追求製造業和科技主導地位的道路上，中國似乎取得了里程碑式的成就。早在2020年代初，中國就成功超越了德國和日本，成為全球最大的汽車出口國。最近幾年，更在電動車、太陽能板、鋰電池等「新三樣」領域取得全球的主導地位，這不但顯現了北京產業戰略的規模和成效，也讓中國可以持續大規模生產市場需要的各類商品，更意味著，即使美國提高了貿易壁壘，中國的生產商仍有辦法繞道打入歐洲和所謂的南方市場國家。
當然，中國的出口大爆發脫離不了歐洲的工業不振，貿易順差再創新高將讓歐洲各國更加坐立難安，難怪法國總統馬克宏訪問北京後立刻發出警告，呼籲歐洲效仿美國，採取「強硬措施」來解決和中國日益擴大的貿易逆差。
歐洲對外關係委員會直言歐洲開始感受到中國衝擊波的威力，必須把注意力從俄烏戰爭以及美國關稅拉回到中國身上，積壓已久的一系列對華措施估計很快就會出爐。例如歐盟剛剛公布的一項計畫，就是為了確保在中美競爭之際，歐洲產業可以繼續保持優勢；歐盟委員會也已經提議要設立經濟安全樞紐來應對貿易緊張局勢，遏制廉價產品湧入歐盟市場，下一步非常可能對外來投資提高門檻與條件。
回頭看中國，你當然可以說，巨大的貿易順差凸顯的是中國模式日益加劇的緊張，隨著中國內地的需求疲軟，家庭仍在努力應對房地產市場低迷帶來的衝擊，而政府的刺激措施未能促使消費支出反彈，中國工業依賴外部需求來消化龐大的產能過剩其實是不得不的一個苦衷。
但值得注意的是，儘管一些新興市場對中國廉價商品的需求旺盛，但他們已經開始考慮採取措施保護自己。此外，中國也將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包括評估其匯率，並要求中國企業將共享智慧財產權作為設立各個國家海外子公司的條件。
我感覺吧，中國巨額的貿易順差對全球很可能敲響的是一大警鐘。對北京而言，這再次凸顯了重振國內需求的迫切性，不僅是為了避免產能過剩引發的通縮螺旋，也是為了減少對外國消費者越來越大的依賴。
對西方世界，尤其是歐洲而言，制訂可行的長期貿易和產業戰略越來越急迫，川普更是不會樂觀其成坐視不管。中國這個最新成就確實讓人刮目相看，但也同步凸出了中國工業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最重要的是，它揭示了中西雙方越來越難以承受的一個貿易失衡。
（作者為創投合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