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下班時分約莫近8點了，信義計畫區燈光璀璨，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行色匆匆。

從市府離開後，隔著車窗玻璃，行過紐約紐約，行道樹樹影婆娑，看到戶外咖啡座滿滿人影，101車道入口的保全不斷揮舞著燈光指揮棒，紅光舞動在空中畫出一道圓弧引進一部部車輛，大樓百貨公司門口光明輝煌，衣香鬢影，辦公大樓則是西裝套裝疲憊男女步出。轉過信義路，長長一排紅燈籠高高掛的是牡丹園。

鑽進信義快速道路隧道，不到數分鐘，再鑽出來看見山的輪廓起伏，燈光點點隱約，已是靜謐世界。

上了二高往北，天空開闊了起來，月光無遮無隱的盡情照撒下來，這幾天是農曆15日前後，晚間天氣好，天空無雲，月亮又圓又大，月色明亮，星子稀疏。

心，一下子靜淨了。

午夜時分，站在家裡和室窗邊，蟲鳴唧唧蛙鼓低沉，樹叢草間，螢光數點飛曳，螢火蟲也重現江湖湊熱鬧了。

看著社區後的山巒曲線，曾在阿里山公路茶山上的月色景緻又浮起眼前。

阿里山茶名聞遐邇，公路沿線多的是茶園景色，中海拔1000公尺的龍美、隙頂及石桌一帶都是茶區，產製品種有烏龍、珠露等，白日裡經過公路，兩側茶樹綠龍阡陌蜿蜒，在地人家多以茶業維生，一年四季就在採茶焙茶烘茶裡時序更迭。

產茶人家其實頗為辛苦，採了茶之後，要立即進行各項製程，從人工摘採、萎凋、殺菁、反覆揉捻、烘焙，都要精密步驟接連，稍有閃失，茶葉品質口感色澤都會產生差距，所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亦不為過。

在製茶時節，夙夜匪懈，深夜常有茶廠徹夜燈火通明，為的就是細心照護，在看到蜷曲如球的成品熱水新沖後，舒展開懷，化作金黃清澈茶湯，馨香入鼻，入喉餘韻裊裊回甘不去，才肯罷休。

新茶出爐十分搶手，以往聽過茶農聊起，都市茶商常常為了搶先取得茶貨，捧著現金直接駐守茶廠，新茶才離開焙籠，立即全數取走。新茶製成時間不定，茶商也就隨之相伴相守不離不棄。

我在茶區附近上班，自然也入境隨俗喝起茶來。

喝茶對我而言是怡情怡性，雅事一樁，自然無須兢兢業業如臨深淵。

搶茶，啥本事搶啊？

不過，在到奮起湖之前，我沒看過製茶種種，自然也有所好奇。

車站同事邱桑，是奮起湖本地人，在地人也常是內行人，對茶價日趨高貴，頗不以為然。講起想喝價格適宜又口味佳的良茶，茶區自有相熟茶廠。又聽講好奇如何製茶，某日便說帶我去找茶。

約莫也是此等季節，吃過晚飯後，出發往隙頂去。

夜間山裡極為寂靜，層山重疊山路蜿蜒，只有車燈照著柏油路往前疾駛。

茶廠位在公路茶園邊，主人黝黑臉龐十分憨厚好客，立即取出新茶，溫碗溫杯熱水沖泡，試茶的杯碗都是白磁，茶碗寬口方便觀看茶葉完整程度及舒展情形，取出1支白磁湯匙，舀1匙觀看茶湯色澤，再反轉嗅聞匙背餘香，入杯輕啜嚐飲喝其滋味，茶液澄澈色淡金黃，入口甘甜喉韻十足。

聽他們閒聊茶葉種種，我起身走到戶外，哇！晴空無雲，一輪明月高掛天中。茶廠位置座東朝西，向後看，山脈如陰影，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往前看，地勢開闊，居然看得到嘉南平原燈火聚落。

微風習習，空氣流動，遠遠遠遠的山下平原燈火也恍如隨著風輕輕微微晃漾，感覺好像似乎更遠的地方是海平面，延伸無盡。

上山已經半年多了，好多人好多事就如同此時此刻山下平原的燈火，距離如此遙遠，看起來隱約又不可及。

心裡微微感慨微微酸，但是山上生活閒散靜謐，確實不可多得，過去的遠走了的，又從何在意？

靜靜坐在茶園田隴石上，吹風吧！這個夜裡，品好茶，觀月色，好清心。過往種種不可憶，未來種種不可知，好好沐浴月色，此刻自己心如明月，一片清靜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