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青燈下的木魚

自離婚以來，陳雪麗一個人搬進了城郊的廉價公寓。這裡環境惡劣，樓道里充斥著霉味和垃圾的臭氣，鄰居大多數是酗酒、失業的邊緣人。她每天在孤獨中度日，曾經的美貌已逐漸凋零，化妝掩不住的皺紋，讓她愈加憔悴。她無數次想要逃離，卻又無處可去。

某個深夜，她坐在昏暗的房間裡，對著一盞小燈默默出神，聽著隔壁的打鬧聲，心中感到一陣悔恨。她摸出一串佛珠，手指輕輕摩挲著，彷彿要藉由這些木珠撫平內心的傷痛。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令她一時無法喘息。

就在這時，傳來了敲門聲。雪麗遲疑片刻，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縫，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王志強牧師，竟然站在門外。他看起來蒼老而憔悴，手裡還拎著一瓶酒，眼神迷離，神情不再是昔日的自信與溫暖。

“志強？是你？”雪麗忍不住發問，聲音裡帶著顫抖。

“是我……雪麗，我沒想到，還能在這種地方見到你。”他踉蹌著進了門，坐在她破舊的沙發上，嘆了一口氣，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酒瓶發呆。

“你怎麼會來這裡？”雪麗關上門，遲疑地問道。

王志強苦笑了一聲，“被教會趕走之後，我什麼都沒有了。朋友疏遠，信徒唾棄，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一個罪人……而我，也許真的就是個罪人。”他的語氣裡滿是自嘲，目光黯淡。

雪麗坐在他對面，沉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那時候，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嗎？你說我在你心中是特別的……”

“雪麗，”王志強低聲說道，目光中透著一絲歉意，“當時我確實這麼覺得。你我都在尋找些什麼，但我……我後來才發現，自己也在騙自己。”他仰頭喝了一口酒，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以為自己能救你，結果卻連自己都救不了。”

聽到這句話，雪麗心中一震，無法壓抑內心的失落與羞辱。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問道：“所以，在你心裡，我只是你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嗎？”

王志強無言以對，眼神飄忽不定，似乎不敢直視她。沉默像一片冰冷的霧氣，將兩人包圍。雪麗的眼角微微濕潤，她強忍著眼淚，低聲說道：“我放棄了一切，以為自己可以找到愛和慰藉。結果呢？結果卻是這樣的下場。”

“雪麗，”他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愧疚，“我真的對不起你。我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雪麗閉上眼睛，心中的悔恨和痛苦再次湧上。她苦笑著自言自語：“你知道嗎？我本來也不是這樣的女人。是我太迷惘，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王志強沉默地望著她，似乎想要安慰，卻發現一切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雪麗坐在他對面，雙眼無神地凝視著空氣中模糊的影像，內心早已麻木。良久，她才輕輕開口，語氣如同低吟的木魚聲：“也許，這是報應吧。”

王志強垂下頭，喃喃自語：“也許……也是我的報應。”

兩人陷入漫長的沉默。夜色漸深，王志強起身離開時，雪麗沒有留他，倒是好奇地問：”我並沒告訴任何人，你是怎知道我住在這兒的？”

“有一位教友，名叫李明誠，他事業做得很成功，曾捐給教會很多錢 - 也是唯一還和我聯絡的人，”王志強娓娓道來：”前幾天他打電話要我來探望妳，說他和妳多年前曾是同事。"

雪麗霎時忘了眼前的一切，時光突然回到了明誠向她表白的那一幕。志強走後，她掩上門，獨自坐在燈光下，手指繼續輕輕撫摸著那串佛珠，耳邊似乎聽見木魚聲敲響，向她訴說這輾轉如夢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