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花樣年華



面對著電腦，無止盡無窮盡的工作，

在平面的盡頭 找尋看不到的未來，

不斷重複的剪剪貼貼，

填滿一天8小時的生活，



每一條神經，

就像上了麻醉劑，

渾渾噩噩日復一日，

遊移在這虛擬的世界，

才發現一絲絲微弱的呼吸…



活著似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有時甚至忽略自己的存在；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活著，是在這個虛擬的空間，大學畢業的那年，剛踏入社會，正躊躇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前進，卻誤打誤撞的走上當時行情看漲的網路科技，因此，慢慢接觸網路上的一切，熟悉網路的溝通、生活，習慣用icq、e-mail與人溝通、紀錄今天心情，在icq上遇上了一位人生的啟蒙者，至今我仍不知她是誰？她長的怎樣？她在做甚麼？她是不是如她的名維納斯一般，到人間來散播愛和美的種子呢？



不過，和她一次次的聊天，讓我慢慢甦醒過來；活著有時就像吸食安逸的麻醉劑，讓人對生命失去感覺、對生活失去熱忱，昏昏沈沈的一天過完一天，直到那年，碰上生命中的美神與愛神—維納斯…



1.

畢業的那一年，正值台灣網路前景被受各界矚目的時候，許多企業、財團紛紛投資網路行業，大大小小的網路公司如雨後春筍林立，自己也投入這環境，認識了工作上的第一個同事偉芳，她和我年紀相仿，同樣的戴著一副眼鏡，同樣的留著長髮，她畢業於國立大學；由於年紀相同，因此，對於她自己總是心存著一份過度的好奇心。



於是，深切的希望和她成為朋友；雖然她只坐在我旁邊的座位，兩人卻常用icq聊天，漸漸地我對她也越來越熟悉。



我們不僅外形上給人的感覺相似，就連很多際遇和想法也相似，甚至有人常把我們誤認為姐妹，就因如此，才應更家惜緣，不過，卻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反而產生一點厭惡，總覺得好像是在照鏡子，更覺得不如鏡中的人完美。



主管常常在開會時極力誇讚偉芳的工作表現，更要我們應該向她看齊，當時，內心的自卑感然生一股妒意，抬頭看著她，那副細框金邊眼鏡所反射出的閃閃光茫，正是我羨慕和忌妒的對象，羨慕和忌妒也隨著主管一次次的誇讚她，而越演越烈。



終於無法壓抑心中的疑問和妒火，在一次開完會議之後，一如往常還是用icq聊天並稱讚她「還是國立大學畢業的學生優秀，你是怎麼做的？」



趁著等她的Q，眼角的餘光好奇的探試著她，看到她正撥弄眼鏡，露出得意微笑，她說：「這沒什麼，我也不知怎麼說，我可以把作品借給你看。」



我心想：這不是等於沒有回答嗎？就是分辨不出來，所以才請問你的，是不是她不願意回答？還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呢？



懷疑的情緒正糾結著我時，突然來了一個ICQ，Q上顯示維納斯三個字，非常好奇的急著想打開這個Q，上面寫著

「你好！今天的心情，很藍色…

可願交個朋友，聊聊天？」



看到這個Q，頓時覺得心有戚戚焉

於是寫上：「今天的心情和你一樣，很藍色…」



維納斯：「喔，是嗎？為什麼？」



「剛才開會，主管稱讚我旁邊的同事，做事聰明伶俐；我向她請教，她也說不上，我正在懷疑是不是她不願意回答？」



維納斯：「看來頗有妒忌的意味。」



「真有妒忌的火藥味？可是看了她的作品，我覺得沒什麼，自己也可以做到，就是分不清好壞的標準在哪？」



維納斯：「只有懷疑，沒有妒忌，不足使人產生行動；只有妒嫉，沒有懷疑，使人陷入情緒的深淵，理性質疑加上感性情緒，是進步最好的原動力。」



「是嗎？妒忌對一個人來說，不是很健康的一件的事，不是嗎？我記得莎士比亞曾經在書中說過妒嫉就好像一隻毒蛇，足以讓人尚失理智。」



維納斯：「但你的理智並尚未被妒嫉吞噬，你看來還很理性，妒忌情緒和理性的懷疑，能激發你更多的潛能；人的很多情緒通常是一體兩面的，妒嫉並不是完全的不好，如果發揮得宜，它是很好的進步力量。」



「哇！你說話好有哲理ㄡ，不過在混亂情緒謎團中，給我一個釐清事情的方法；那你又在憂慮什麼ㄋㄟ？」



維納斯：「？我的藍色，並不是鬱悶，而是開朗的蔚藍海岸，藍色，蘊藏著生意盎然，有藍色的地方，一定有生命，藍色，讓人安定，藍色給足心靈的最美。」



正想和維納斯繼續聊下去時，沒想到她已經下線了，她就像泡沫般，才想伸手去觸碰時，就消失了，但不知不覺得我的心情，也變成陽光照耀的海岸。





2.

下班了，心中一直困惑著維納斯到底是誰？她是希臘神化中的美神與愛神，而網路上的那個維納斯與希臘神化的維納斯有何關係呢？在擠入沙丁魚般的公車，同時，也擠掉了心中的謎團，陌生人與陌生人之間，很少有這麼近的距離，有人和朋友聊天、有人睡覺、有人目光呆滯，然而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一個相同的想法就是期待趕快到達目的地，但車內塞人，車外阻車，車陣、人潮、喇叭聲相向、雜聲鼎沸，停滯的阻塞正在沸騰，心跳隨之加快，在擁擠人群中渴望吸到一絲新鮮的空氣，於是脫離了公車才是一天工作的結束。



這時走在空曠的公園，仰望著夕陽餘輝，淡淡的橘紅中正慢慢滲透一點即將卸下的藍，雲彩像定了型的浪花般狂野，分不清是早晨還是黃昏的景色，突來的一陣涼風襲來，似乎應該有些什麼到來才是？心中的期待，隨著這陣風飄揚….



不管是上班、下班，捷運上的人們或立、或倚、或坐的姿態，都掩飾不了每個人一天的倦容，生活是件甜美的事嗎？如果是又為何如此狼狽？要如何才能使生活更加甜美呢？生命又為何如此的乾涸呢？



才剛踏入社會不久，工作不到一年，對人生的所有憧憬有如網路泡沫化般一個接著一個破滅，在自己還是學生時，總是幻想有一天自己會像電視上的女主播一樣光鮮亮麗、輕易賺錢，所以選填志願時，選擇傳播科系，但在這四年的大學生活中，我虛幻的憧憬終究抵不過現實殘酷的考驗，瞭解整個傳播界的生態、也更加認清自己的特質，這個美麗的憧憬也隨著對自己重新的認知自然而然的破滅。



一直懷著這個夢想走過十幾個春夏，因為它而有了上大學的目標，因為它而有了工作的憧憬，卻慢慢發現它竟是如此的虛幻，就像泡沬一樣消失了。



大學畢業對我而言，像是只學會捉住浮板飄浮，而還不會游泳的人，被丟入茫茫大海中，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只能倚靠著浮板，風浪吹到哪個方向就是哪個方向，就這樣我碰上了偉芳。



其實我曾經瞞羨慕她，敢於做夢，她曾經跟我說她想當一個作家，聽到時覺得很震撼，因為自己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夢了，不知哪時候開始，一個正值二十幾歲的人，就好像褪去年華的人，拖著老成的心態，不敢做夢。



她的夢喚醒了麻木的我，提醒了我應該有夢，我曾捫心自問：「自己可以有什麼夢呢？」

「出國唸書，太遙不可及；每年去旅行，這不算人生永恆的夢；….我還可以做什麼夢呢？…」

「當一個作家？這是我的夢嗎？還是偉芳的夢？…」

我只知道這是我從小到大想都沒想過的夢，從未想過的夢。



3.

沒有夢的我，就像個行屍走肉的人，每天拖著形骸，上班、下班，沒有值得高興、快樂、悲傷、難過的事，面對裁員的失業潮，更是補風捉影，繄緊捉著唯一浮板，害怕工作也會像夢一樣，在無奈中的消失。



面對著電腦，找尋未來的出路，但卻像被套牢的股票，工作機會少之又少，難以買進與賣出，心中的浮噪與無奈，更隨著政黨輪替之後，持續加溫。



三年前，是選戰紛飛的時候；當時台灣這塊土地，希望隱隱地吶喊鼓動，而這塊土地也隨著希望的鼓動，震垮了原有的鞏固政權，祈求展望另一片綠色天空。



一年後，百業蕭條，怨聲沸騰，希望變成揮之不去的可怕夢魘；希望的羽翼，跌落在權力惡鬥的深淵；無法跳脫的蕭條泥濘，令大家感到沮喪，而現在就連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讓人感到精神緊張。



當一個人對做夢失去勇氣，對未來理想失去信心，面對目前最怕的應是唯一僅有的，也會像泡沫一樣消失。



一旦習慣擁有後，最怕的就是消失，如果沒有了目前的工作，我還能做什麼，才能自給自足呢？



其實，曾荒謬的想回家種田，過著自給自足的農業生活，現在連這個最有可能的夢想，都變成不可能了；自從離開家鄉不到六年時間，工廠、醫療紛紛林立，污煙、廢水改變那塊純靜的土地，那再也種不出乾淨的稻米農作物了。



夢和理想的消失，是不是代表著即將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呢？心中的茫然與矛盾一直困擾著我。



面對未來的茫然、面對人生的茫然、面對工作的茫然，完全捉不著頭緒，正憂慮剛如何做才能找出人生的答案而困擾時，沒想到維納斯又在這個虛擬的世界出現了…



維納斯：「有空聊一聊嗎？」



「當然有，想聊什麼？」



維納斯：「你認為人生中最美的事是什麼？」



「最美的事…，莫過於追逐自己的夢吧！唯有如此，人才不會只是一具空洞的形骸，唯有如此，在茫茫人海中，也不會迷失方向」



維納斯：「你有夢嗎？」



「沒有…」



維納斯：「為什麼沒有？」



「不敢做夢，害怕自己不能達成；且怕擁抱夢想時，心碎。」



維納斯：「不做夢，那你的生命裡還有什麼？」



「就是現實，馬膚不得、沉重得很的現實，常常覺得自己的生活很枯竭，因為被現實完全的套牢。」



維納斯：「沒有夢的人生，是枯澀；你雖然不敢作夢，但證明你心中還是有夢，只是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到？懷疑這個夢達成後是不是你真正渴望的夢而已？你的『不敢作夢』只是缺乏信心而已。你到底想做什麼夢？不管你想作什麼夢，只要不怕夢碎、夢醒，最重要的是在追逐夢的過程，你會越來越清楚你自己，並適時的修正自己的夢，總有一天會圓夢的。」



維納斯的話一直再我心中盤旋，因為她的每句話都點出了問題的針結，現在正是我下決定是否寬恕自己，給自己機會的時候？還是殘忍的對待自己，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

4.

就在此時，維納斯Q給我許多泡泡，寫上「給你一些美麗的泡泡，她的生命雖然短暫，但卻曾經美麗過，泡泡是給你的祝福，希望你能從短暫的夢中找到永恆的夢。」



網路是虛擬的，夢也是虛擬的，網路是現代才有的，夢是有人類的開始就有夢；

夢像披著薄紗的美麗女子，她那若隱若現的模樣，讓人渴望去追求，但又害怕去行動；在面對事情時，每個人有不同的處理方式，但往往容易陷入糾結的情緒謎團裡，選擇最殘酷的方式對待自己，而〝做夢〞是一件完全屬於個人的事，不會影響或傷害別人，即使不能圓夢，卻使生命更充滿活力與喜悅，抵禦挫折的免疫能力也會增強，而在這不景氣的年代，仰望若隱若現的未來，更須有夢不是嗎？



突然，一陣涼風襲來，淡淡的橘紅中正慢慢滲透一點藍，雲彩像定了型的浪花般狂野，分不清是早晨還是黃昏的天色，海上的泡沫從天際的那一端緩緩浮起，漸漸飄起….，就如希臘詩人荷馬所讚頌的「美麗的黃金女神----維納斯」，她這時應從「美妙的泡沫中昇上來」，夢也因此而誕生~



在西風的吹拂下誕生了維納斯，

在生命的呼吸裡誕生了瑰麗的夢，

如美麗的黃金女神----維納斯

追求著愛與美。



眉梢間 輕抹淡淡的雲彩，

嘴角邊 泛起一抹微笑的漣漪，

波光瀲灩的金髮飄逸，

思緒的波浪

為它微笑。

想像的花朵

為它綻放。

希望的羽翼

為它展翅飛翔。

2003/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