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打賭,天底下再也沒有比兩個人在麥當勞對坐,四隻眼睛緊盯桌面,彼此一言不發狂吃薯條更讓人鬱卒的景象了。
我打破沈默,「妳還好吧?」真是廢話!
「如果一個小時以後,我還沒有因為吃太多油炸物而長痘子,就表示我很好。」
很好,廢問廢答。
「妳每天看那兩個人在眼前晃來晃去,一定很辛苦。」
「是啊,尤其還有人沒事硬要提醒我,真是太辛苦了。」看到我的表情,她哼了一聲,抓了把薯條在餐巾上排圖案。「其實,在我眼前晃總比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親熱來得好。不過呢,只要一想到等解散以後他們不曉得會做什麼事,我就很想掐死他們。」
我捏了把冷汗,深深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她又繼續說:「可是接下來我就會想,這麼狗血的場景應該配什麼樣的配樂跟燈光,還有該怎麼收尾,然後我就沒力氣動手了。」
「妳再扯啊!」
她笑了,仍然是帶著陰影的微笑,不過能笑總是好事。
「程城有找妳談過嗎?」
「有啊。」她用薯條在倒出來的蕃茄醬裏畫著圈圈。「他說他現在沒有跟小桔私下見面,天知道到底有沒有。他還說,我一直對他期望很高,不知不覺給了他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但是他又很感謝我給他壓力,一旦我不在,他就完全沒有創作的動力,跟廢人沒兩樣。所以他真的很需要我。」
「意思是他要復合?」
「但是呢,他也很需要小桔給他的安慰跟支持。意思就是要我給他時間,讓他想清楚該選誰。」
「怎麼還是這招?太爛了吧!」
她搖頭,「這年頭我們不說『爛』,要說『真誠』。他很『真誠』地把他差勁的一面秀出來給我看。」
「我敢打賭接下來他會很真誠的告訴妳,他實在沒辦法選,問妳可不可以乾脆不要選,一輩子維持現狀。」
「隨便。」她把薯條塞進嘴裏,「要時間還是空間什麼的都隨便他,反正我現在除了演戲,什麼都不想管了。」
開始逃避了。把討厭的事情推到一邊不看不想不聽,也許它就會自己解決。
鐵血女導演居然變得這麼軟弱,真是讓我痛心。拿瓦斯喇叭朝程城後腦勺狠狠叭下去,再賞他一巴掌叫他滾不就好了?
看來我還是太蠢真了。
「妳不想分手對吧?」蕃茄醬忽然變得好酸。「妳還在等他放棄小桔回到妳身邊。因為他是第一個真正看到妳又選擇妳的人,妳希望他再選擇妳一次。」
她不耐煩地說:「我說了,我現在不想管……」
「妳沒義務要等他選吧?又不是寵物店裏的小狗。」我不覺激動起來,「妳該不會以為全世界只有他看得到妳吧?總會有別人注意到妳的好。」
「廢話,我是好人啊,這誰不知道?只是『好人』這種東西,就是『沒必要多看一眼』的意思。」
「亂講。我……」
我一直看著妳。
看著她疑惑的眼神,我把話吞了回去。
我發過毒誓的。不能衝動,不能再感情用事。萬一許下無法實現的承諾,到頭來再對她說「對不起,我對妳只是同情」,我就真的是死不足惜了。
況且她需要的也不是我的承諾。
深吸一口氣,我說:「我的意思是,絕對不能讓他一箭雙雕。什麼年代了,還想享齊人之福左擁右抱,簡直是笑話。」
她輕笑一聲,我明白她眼中的嘲弄,沒好氣地說:「不是啦!我對小桔老早就死心了。」
「真的假的?這也太快了吧?」
我聳肩,「因為我被海浪打到頭啊。」
「啥?」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