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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11 14:27:29瀏覽1253|回應0|推薦11 | |
那個趙彩婷講的是什麼屁話?嗜好變態就算了,更該死的是她根本就徹頭徹尾把人當傻瓜耍!她到底懂什麼啊? 她弟弟也好不到哪裏去,口沒遮攔,才第一次見面就跟她亂裝熟,還隨便評論她的生活態度,他以為自己是誰? 他很行是吧?他什麼都懂是不是?那麼,他知不知道當他念著名校,等著將來拿到好學歷出人頭地的同時,有人連在自己家裏都無容身之地? 趙哲鳴的姐姐常對他開些無聊玩笑,那又怎麼樣?謝其光的弟弟從四歲開始就會擅自翻他的東西,看到喜歡的文具玩具就拿走,等弄壞才還回來。趙哲鳴的父母只不過是常叼念他,這就叫辛苦嗎?其光的繼父和母親根本拿他當空氣,還把他從小到大的儲蓄全拿去給弟弟補英文,逼得他從此一拿到錢就立刻花光。這種遭遇,趙哲鳴大概連作夢都想不到吧? 趙哲鳴說她喜歡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裏,這又有什麼不對?藉著其光,她見識到了這世界的黑暗面,當然沒辦法像他趙先生一樣天天裝開朗裝可愛啊! 因為太幸福,所以對誰都笑得出來;因為在溫暖的家庭中長大,所以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大放厥詞。那傢伙的開朗,說穿了根本就是不知人間疾苦,一毛錢也不值。 她實在不能原諒自己,居然會被個白痴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戳中痛處,最可惡的是,始作俑者毫無惡意。他就像個無聊的小孩,邊走路邊扔石頭玩,石頭砸在別人身上痛得半死,他卻渾然不覺。 這種沒惡意的人,說穿了比名副其實的惡人還要討厭。那種因為幸福過頭而養成的親切笑容,真的是有夠礙眼。 儀箴有幾次想打電話找蕙茗抱怨,卻忍不住覺得自己確實是個愛撒嬌的小孩,想到這點,她哭得更兇了。 這天早上,很難得地陽光普照,她也沒有一睜眼就眼眶濕熱。打開衣櫥,不自覺地看到了角落裏的白色魚尾裙。 這是她的第一百零一件裙子,因為是蕙茗送的生日禮物,她不好意思扔掉,一直堆在櫃子裏不見天日。一年來她一次也不曾正眼看過這件裙子,然而今天也許是天氣太好,也許是這幾天哭太兇腦筋有點短路,她把手從慣穿的牛仔褲上移開,拿起了白裙。 一個早上下來,聽了至少二十次的「妳今天穿裙子啊?」,還有那些平常沒來往的男生無言注視的眼神,讓她自覺成了奇珍異獸,開始後悔穿衣不當。午休時到綜合大樓地下室的書店買了幾本書,正想用最快速度衝回宿舍換衣服,卻聽見一聲石破天驚的叫聲,方圓二公里內萬物為之震動。 「方儀箴!」 一抬頭,只見一張開朗得近乎愚蠢的笑臉,正在圖書館門口樓梯上朝她熱烈招手,快步地走下來。 「嗨,妳今天穿裙子啊?很好看哦,我說‧‧」 就在這時,一個長髮披肩衣著亮麗的女生快步踏上樓梯,經過他身邊時,略微好奇地瞄了這大聲公一眼。這位小姐正好是嬌豔動人的法學組班花,被她這一瞄,趙哲鳴先生立刻失了神,目光一路跟著她走進圖書館,當然就無暇注意腳下最後三階。接下來,只聽得一聲「哇咧」,當場摔了個鼻子著地──就在儀箴腳邊。 儀箴開始懷疑自己被裙子詛咒了。 到保健室擦完藥,哲鳴坐在走廊欄杆上休息。額頭上一灘褐色的優碘,鼻子裏塞著兩團棉花球,那模樣除了「蠢」字沒有別的字眼可以形容。儀箴靠柱子站著,儘可能離他遠一點。 「你跑來這裏幹嘛?」 「我姐來你們這邊圖書館查資料,我等著接她回去。」 儀箴面無表情地說:「這樣啊?那我最好去警告一下法學院的男生:同性配對魔人入侵,單身男性迴避。」 哲鳴險些把鼻子裏的棉花團噴出來,「妳想太多了啦,她真的只是來查資料。」 「你確定嗎?你敢保證她不會在圖書館裏遇到什麼不錯的男生,又拉你去相親嗎?」 「這個‧‧當然是不能保證,看來我得準備逃命了。」 儀箴不屑地說:「誰叫你要那麼聽話,她叫你來你就乖乖來?學校那麼大,你就不會離她遠一點嗎?」 哲鳴疑惑地看著她,彷彿認為這問題很可笑,「可是她會買早餐給我啊。」 還真是理直氣壯‧‧儀箴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了,你不是同性戀,你是戀姐情結。」 「什麼啊!」 「不是嗎?你被你姐欺壓了一輩子,不但不曉得要反抗,還黏她黏得很快樂,一看到跟姐姐同型的美女,就呆到忘記走路,從樓梯上一路滾下來。你要不是戀姐情結,就是被虐狂。」 哲鳴張嘴想反駁,卻半晌吐不出話來,不禁洩氣:「妳說得沒錯,我真是太悲哀了。」 儀箴還沒來得及再酸他兩句,他卻又補充:「我們乾脆來組個『悲情二人組』好了。」 儀箴頓時氣結:「要悲情你自己去,別扯上我!」 哲鳴笑了笑,再次停住腳步:「對了,妳今晚有沒有空?」 「幹嘛?」 「一起去看活大電影吧?上次說過要報答妳的。」學生會在活動中心大禮堂放的電影,簡稱「活大電影」。 「邀我去看學校的免費電影叫做報答我?你有沒有誠意啊?」 「那我先請妳吃晚餐總行了吧?怎麼樣,去不去?」 就算不是為他一句話氣了整整一星期,根據跟他相處的幾次經驗,儀箴也直覺認定跟他扯上準沒好事。正打算一口回絕,偏偏遠處傳來了要命的聲音:「趙哲鳴!」 從圖書館走向兩人的,正是趙大美女。 「你幹嘛亂跑啦,我都找不到你。」趙彩婷看都不看旁邊的儀箴一眼,逕自興沖沖地說:「我跟你說,他們圖書館有個工讀生長得很可愛哦,走走,我們去跟他認識一下。」 哲鳴和儀箴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還真的給料中了! 「神經病,有什麼好認識的?」 「這次我敢保證他絕對是,不會再像上次麥當勞那個偽物一樣了。」 哲鳴倒抽一口冷氣,偷瞄儀箴一眼。她自然是怒火攻心:誰是「偽物」啊! 「不好意思啊,學姐,」她冷冷一笑,上前勾住哲鳴手臂:「你弟弟我已經定下來了。「妳另外找對象作媒吧。」 趙彩婷這才用正眼看她:「妳是誰啊?」 呵,她還真不認得她哩! 「我啊,我是方儀箴,哲鳴剛剛約我看電影,我已經答應了。」儀箴擠出得意的笑容:「你說是不是啊,達令?」 「當然是啊,北鼻。」哲鳴非常進入情況。 趙彩婷不屑地搖頭:「趙哲鳴,你只是隨便拉個女生來唬弄我對不對?」 「喂喂喂,妳也太看不起自己弟弟了吧?雖說我收了一堆好人卡,不表示我就永遠找不到女生陪,OK?」 「唉,我是叫你不要想不開嘛。跟女生在一起多沒創意啊,我認為你應該要放開心胸去談一段禁忌又刺激的戀愛‧‧」 「學姐,」儀箴打斷她的話:「恕我直說:妳沒資格當別人的姐姐。」說著一把拖著哲鳴走開。 趙彩婷當然是大步追了過來:「喂,妳講這話什麼意思啊?」 「就是字面的意思。妳大概日文讀太多,中文忘光光了。」 「什麼話!喂,妳‧‧」 眼見趙彩婷快要發飆,哲鳴反手抓住儀箴的手說:「跑!」隨即拉著她拔腿跑開,趙彩婷穿著高跟鞋跑不快,很快被丟在後面,氣得直跺腳。 他們跑到新的公衛大樓門口,回頭確定趙彩婷沒追上來,不約而同噗哧一笑。 儀箴心想,今天真是白爛的一天。 「同學,我真佩服妳耶,還真的跟我老姐嗆聲。」哲鳴笑著說:「她身邊一堆人都被她搞得七葷八素,從來沒人這樣跟她說話。」 儀箴哼了一聲:「因為那些人都是男的,拿長髮美女沒輒,對不對?我可沒這問題。你們男人都這樣,一看到長髮美女就昏頭,乖乖被人家揉圓搓扁,等愛不到了再來哭哭啼啼罵人家破麻狐狸精,根本就是活該自找啦!」 「哇靠,法律系果然是正氣凜然咧。」哲鳴一臉崇敬的表情。 她白他一眼:「你也一樣啦,再不跟你老姐講清楚,我看你就乖乖去當同志好了。戀姐狂!」 「我看不必了,妳不是已經替我講了嗎?」哲鳴笑著說:「說好了哦?今天晚上看電影,妳自己說妳答應的。」 這下可好,本來只是故意講來氣他老姐,現在真的得跟他出去了。 「什麼電影?」 「終極土匪。女主角是凱特布蘭琪,男主角是布魯斯威利和比利鮑伯松頓。我超迷凱特布蘭琪的,她實在有夠會演。去年我還翹課去看魔戒,就是為了看她。」 這話可真的戳中儀箴的罩門了,因為她同樣喜歡凱特布蘭琪,而凱特布蘭琪的電影她就只差這片「終極土匪」沒看過。 「好吧。」 晚上九點,他們隨著人潮走出活動中心大禮堂,哲鳴滔滔不絕地發表評論。 「讚!這故事夠屌!不過我覺得布魯斯威利蠻可憐的,只不過是不小心走散了,讓比利鮑伯松頓照顧女朋友幾天,結果兩個人就搞上了!本來還那麼甜蜜,凱特居然馬上又愛上另一個男的,這也變得太快了吧?」 反正你的意思就是女人水性楊花就是了!儀箴冷冷地哼了一聲:「你覺得這樣很快嗎?那我建議你下次就跟你姐介紹的人交往試試,讓你好好見識一下男人翻臉的速度。」 男人翻臉的速度,該怎麼形容?應該是「迅雷不及掩耳」吧。 就連讓她問一聲「為什麼」的機會都不給‧‧ 聽到她充滿火藥味的回答,再看她這副臉色,哲鳴再遲鈍也知道自己踩了地雷,非常睿智地改變立場。 「我只是有點驚訝,也沒說她不好啊。其實我倒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兩個男人各有優點,合在一起才是完美的,所以她沒辦法選擇一個,這也不能怪她。」 偏偏他馬屁又拍到馬腿上,儀箴的臉色更陰沈了。 「劈腿的人就是會找這種藉口!自己對感情不忠誠,講這些五四三幹什麼?人家完美不完美關她什麼事?她自己又多完美?你相信這種歪理是吧?我絕對要去警告你女朋友!」 哲鳴失笑:「女朋友?還不曉得在哪裏勒,妳要去跟誰告狀啊?」 儀箴還沒回答,前方一個背影就抓住了她全部的心思。 深褐色的夾克,雜草似的紅色頭髮,右手拎著深藍背包掛在肩上,走路總是垂著頭,彷彿若有所思。這背影在她夢中已經出現過幾百次,上星期也出現在麥當勞的窗口前,現在卻出現在擁擠的活動中心裏。 儀箴扔下一臉錯愕的哲鳴拔腿衝出,追著那人一路擠出活動中心,終於在建興草坪前面追上了。 「謝其光!」 她不顧體面一把拉住他袖子,男生回頭,月光映出一張疑惑的臉。不是其光。 儀箴怔怔地鬆開了手:「對不起,認錯人了。」 那真的是她的聲音嗎?好空洞,像機器人。 男生毫不在意地繼續前進,她卻像中了定身咒似地站在原地。 好像有種東西,從身體裏猛然抽了出去,帶走了長久以來的痛苦和怨恨,卻也帶走她的精力,讓她成了一具空殼。 現在,她呆站在草坪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哲鳴來到她身邊,看她這模樣就知道情況不妙。 他小心翼翼地說:「我載妳回去吧?還是妳想去吃宵夜?」 儀箴木然說:「我想去八里。」 「啥?現在?」 儀箴搖搖頭,實在沒力氣跟他多扯:「隨便。回宿舍,到哪裏都行。我想吹風。」 結果最後他們好像是騎到貓空再騎回來,儀箴搞不太清楚,她也不在乎。就像她所說的,她只想吹風。從耳際呼嘯而過的冷風,可以把孤寂和煩惱暫時帶走,但是卻帶不走滿心的空虛。 三年了。青春歲月就這樣飛逝,什麼也沒留下。 坐在機車後座,她沒看四週,只是視而不見地死盯著哲鳴的背,忽然間毫無預警地靠了上去。哲鳴小小地吃了一驚,倒也沒受什麼影響。 儀箴將臉貼在他背上,雖然隔著薄外套,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 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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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