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親愛的酸梅天使：為什麼你要這麼照顧我呢？我差點要以為你真的是天使了。愛麗絲。」

妳錯了，愛麗絲。一直留在我身邊默默守護，卻總是被我忽略的妳，才是真正的天使。

※

夜深了，逸孺仍然獨自坐在學校附近的麥當勞裏。天氣很冷，他還是喝冰茶，這是最符合他心情的東西。

遠遠地看到阿愷推開玻璃門走進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嬌小的身軀周圍彷彿有光芒環繞。

「嘿，你還好嗎？」阿愷在他身旁坐下，擔心地看著他蒼白的臉。

「開玩笑，妳不覺得我今晚特別容光煥發嗎？」逸孺自嘲地笑著，又喝了口冰茶，感覺寒意一路通到胃底。「我剛剛送恩綾回家，順便跟她父母談了一下。他爸爸鼓勵我走生技產業，所以我決定轉農化系。」

這到底是他第幾次更改志向了？他根本記不清楚。

「她爸爸？」阿愷的聲音很乾，「所以你跟恩綾……復合了？」

逸孺苦笑著搖頭，「問題就在這裏。她爸媽整天逼她跟男朋友分手，逼得她快崩潰了。因為他們當年還蠻喜歡我的，所以我假裝跟她復合，當她要約會的時候，由我去她家接她，負責應付她爸媽，然後她再去跟真正的男朋友會合。晚上我再送她回家。」

「她居然叫你做這種事？」

逸孺再度搖頭，「是我提出來的，她很感謝。」

「就算是你提出的，她也不該接受啊。太過分了吧？」

「每個人對過分的定義不同。恩綾這人就是這樣，她不會去妄想不屬於她的東西，但是如果別人主動給她，她是一點也不會客氣。」

「是哦？還真直率哩。問題是她男朋友怎麼會同意？」

逸孺笑到嗆咳起來。「他當然不會同意啦，得瞞著他才行。」

「所以，你變成要天天說謊過日子？」

「Why not？反正說實話也沒什麼好處。」逸孺喝完冰茶，用吸管攪著剩下的冰塊。「重點是，我要證明給恩綾看。她男朋友不肯為了她討好她父母，我卻願意為她做這麼大的犧牲。」

「她一定很感動吧？」

「應該是吧。」逸孺揉著臉，「她靠在我身上說：『看來你對朋友果然比對女朋友好，我實在應該一開始就跟你當朋友。』」

「怎麼這樣講話？」

「這也很難否認啊，誰叫我有前科。所以我就趁機說：『那麼我站在朋友的立場勸妳一句，沈健鴻跟妳真的不太適合，妳要想清楚。』沈健鴻就是她男朋友。她就嗯嗯啊啊兩句敷衍我。等我回到宿舍後，打開電腦又看到她跟沈健鴻在臉書上打情罵俏了。」

他揉著臉，「為什麼，大家都這麼珍惜她，她卻完全不珍惜自己呢？沈健鴻完全沒在替她著想啊！光是看他們的臉書留言我就快火死了，那男人態度多惡劣妳知道嗎？這麼爛的人她居然還小心翼翼討好他，簡直是犯賤！而我明知道她不受教還去勸她，我比她還犯賤。」

聽恩綾說，沈健鴻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入獄，母親到遠地工作久久才回來一次，雖然名義上是祖父在照顧他，其實老人家身體不好，根本沒力氣管他。沈健鴻幾乎是在放牛吃草的狀態下，自立自強一路走過來，非常獨立的一個人。

正因為他很獨立，認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別人的意見他完全聽不進去。

恩綾愛的就是他的獨立，但是他的倔強跟憤世嫉俗卻不斷傷害她。逸孺打從心底認為，這兩個人中間的鴻溝太深，不會有好結果。

不能否認，他之所以堅持守護恩綾，心裏多少有些期待，希望能感動恩綾再次選擇他。

但是，看到她這樣滿腦子只有沈健鴻，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廉價，浪費時間精力去跟一堵牆講話，活該得不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