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幾通電話，跟十幾次的語音留言，阿愷終於把純慧約出來喝咖啡。

純慧來到「流浪者」，帶著僵硬的笑容在阿愷面前坐下。

「好久不見。抱歉最近比較忙，沒去看妳。」

阿愷搖頭，「對不起，我爸媽對妳那麼兇。妳一直很照顧我，他們卻……」

「他們是為妳好啊。」純慧說：「而且我也覺得是我跟妳說了不該說的話，才害妳發作。所以拜託妳不要再問我事情了，我真的幫不上忙。」

哪能不問啊？阿愷苦笑。

她腦子裏塞滿了事情，光是惡夢就弄得她喘不過氣來，再加上公園裏的事。酸梅天使的心意讓她很感動，但是那天的幻聽對她的影響卻更大。

不管記不記得，她的過去已經在反撲了，她必須好好清理它。

抬頭望著對面，純慧背後那面金沙色的牆，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原本掛在那面牆上的許願天使已經移走了，但她永遠不會忘記，是一個紙紅心加上一對簡單無比的白翅膀，為迷路的愛麗絲帶來一段奇遇。

很顯然的，酸梅天使也是她以前認識的人。她的過去並不是只會傷害她，也試著保護她。正因如此，她更不能視而不見。

原本決定不再追查酸梅天使的身分，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我不會再追問男朋友的事情了。妳只要告訴我，我認不認識一位高先生？」

花店簽收單上的名字，是她唯一的線索。

純慧睜大了眼睛，「認識啊，是我介紹給妳的。」

阿愷吃了一驚。既然如此，這人就不是那位大家想盡辦法隱瞞她的「那個人」了。

「他叫高文哲，是我男朋友的同學。因為妳幫我跟男朋友和好，我們兩個想表示感謝，就介紹阿哲跟妳認識。他還真的蠻喜歡妳的，每天都會去找妳吃午餐。」

「那我喜歡他嗎？」

看到純慧臉上的苦笑，她明白了答案。

「妳那時還不太高興，覺得我多事。但我只是想，一旦妳遇到一個真正珍惜妳在乎妳的男生，妳會比較愛自己。不過妳不太領情就是了。」

意思就是，那時阿愷正在跟一個不珍惜她的男生糾纏不清，無法接受別人的好意。

也許，這位阿哲真的很喜歡她，即使得不到回應還是默默關心她，在她出車禍之後，他還一直守護著她。

這也太偉大了。

「妳可以幫我跟他見面嗎？」

純慧很吃驚，「妳要見他？為什麼？」

「呃，有些事要問他。」

純慧尷尬一笑，「要見他當然是可以，但是他好像有女朋友了耶。」

「咦？」阿愷大吃一驚，所以酸梅天使是瞞著女朋友跟她連絡嗎？這樣不太好耶。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人？妳想起他了嗎？阿哲一定會很高興的，可惜……」

阿愷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位阿哲，他手機上有掛一個粉紅色的凱蒂貓吊飾嗎？」

「啊？」純慧一頭霧水，「沒有吧，我聽他說過最討厭凱蒂貓。

」

阿愷很洩氣，又撲空了。

「妳還好吧？」純慧很怕她又嘔吐或倒下去。

阿愷苦笑，「別擔心，我撐得住。今天謝謝妳跑一趟。」

她站起身準備去結帳，純慧叫住她。

「阿愷，我想妳就不要再糾結過去的事了。阿哲死會又怎麼樣，我可以幫妳介紹別的男生啊。」

阿愷堅定地搖頭。「不用了。如果不把過去清理好，人是沒有辦法前進的。」

※

回到家，她把放在衣櫥裏的塑膠大置物箱推出來，她在大學裏的所有用品通通放在裏面。出院後她曾經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看了無數次，看得頭昏眼花，對記憶卻毫無幫助，最後就乾脆把它們塞進衣櫃眼不見為淨。

不過，經過了這麼多事，她覺得自己可以用全新的眼光再次檢視這些東西，也許可以找到線索。

教科書、講義、小擺飾、海報、隨身碟……

可惜她沒有寫部落格的習慣，不然就簡單多了。話說回來純慧曾經給她看過她的臉書，寫的全是一些不痛不癢的東西，顯然她是那種不習慣把心事寫在網路上的人。偏偏她也沒寫日記，不然就簡單多了。

電腦跟相機裏存了不少照片，全是美食照，或她跟一群好友的合照，沒有半點「那個人」的影子。她暗自懷疑是父母或純慧刪掉了。

通信紀錄應該可以查出不少東西，偏偏她把帳號密碼忘光了。手機在她出車禍的時候也摔得一塌糊塗，沒辦法看紀錄。

她在心裏記下：查完家裏的東西，馬上向網路信箱跟電話公司提出申請調資料。

從箱裏搬出一大疊筆記本，一本本翻找，忽然從紙張中掉出一個東西。

她一看到那東西上面的字跡，頓時覺得自己被閃電當頭打了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