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說: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何等瀟灑
然而,多少年後,來到同樣的地方,卻想把袍袖一張
席捲滿天雲彩,等到離別時,一起帶走
不是不夠瀟灑,只是不想留下牽掛
況且雲和遊子本來就形影相依
不列顛的雲帶,氣象萬千,多變多觀,令人不忍釋手
最愛在閒暇時,任意走在校園間,隨便一處草地
放眼望去,空曠無礙的平野,滿天洶湧的雲氣
變幻莫測;雖然在島嶼上居住了三十年,從來
不知道海島上的雲霓可以化出這麼多的氣候
有時回首天際,齊齊整整滿佈的澄明蒼穹中
瀟灑地拖曳著數條染白的色彩,彷彿上帝心情愉悅
信手揮點,任意幾筆劃,爽落細長雲線自然地散佈
於覆天透藍,說不出的清爽快意
有時候,又刻意雕琢結結實實的雲塊,一塊一塊積疊
循小至大,依序密密地拾級而上。瑰壘瑰壘的雲塊
層層沓沓,如一條雲路階階而上,直通天宮
排濤連陣,遼闊宏偉的刻意景色,重擊心頭
留下難以抹滅的驚豔
而薄暮金烏欲墜時,漫天均勻細緻的雲氣,片片
互相掩蓋,遠處縫細藏入夕陽,天光欲盡的黃色金華
一半穿透,一半反射後再迴映,撲面而來
彌天厚實雲氣,受日照折射鋪陳漸層,暈染整個天際
霞光穿透,似幻化,又似極天仙境,宇宙蒼穹,雲濤夢影
而當氣候轉為厲烈,風雲湧動迅疾異常,翻倒一整桶墨
汁,將渾然的華蓋變為玄色天氈,狂風怒號上天入地捲樹
翻雲,掃滅六合八荒所有生機,遍佈的黧霾籠罩著方圓,
遠望文學院的鐘塔角樓,電閃擊來,似要將這樓層也毀去。
站在Lakeside旁,一身置於驚佈飄搖之中,任他浮沉,凝定
靜觀此浩翰無窮的自然之威,頓升滄海感悟之懷
三十五年中,意外來此,才能夠見到這樣變化無端的精彩
雲帶。他日一旦離去,天涯海角,又到哪裡才能再看得到
詩人固然瀟灑地返鄉,我卻不想留下絲毫的遺憾,而日後
在夢中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