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差點淹死》~鬼月說故事

才剛學會狗爬式，就被隔壁的二哥一把推下河裡，差點沒淹死。

住家的附近有一條圳溝繞過，名為福尾圳，區隔了兩個行政里，說它是圳溝不如說它是條河，因為寬超過十公尺，深將近三公尺，一年四季水位滿滿，流速不快不慢，全都是土質河岸，沿岸處處長滿水草、蘆葦、竹子。

這條圳是我們里裡大孩、小孩夏天偷偷跑去游泳的地方，常常上演父母親來尋人，被尋的人藏起來，其他人幫著圓謊。

這一帶曾淹死過好幾個人，還曾聽說一個小孩淹死被撈上岸，親人來認屍時，死屍七孔流血。不過我們里裡的小孩尚沒被淹死過，溺水事件都是聽說的，而且都是隔壁里的人。只有一件事在里裡傳開，而且人人都相信。

里裡有位聾子負責公共浴室的管理與燒水，他的工作時間固定在下午二點半點到晚上十點半，因為喜歡垂釣，所以都是利用收工後獨自去夜釣，他的嗜好人人皆知，大概是耳朵聾聽不到怪聲音，所以膽子特大，因為夜裡從沒人敢獨自閒逛到偏遠的圳邊，而他垂釣的地點卻在下游有段距離的大閘門處，我們雖然常去圳裡游泳，那兒卻不曾去過。

有一天夜裡聾子又去釣魚，個把小時後臉色鐵青的奔回家裡，然後發高燒病了好幾天，浴室燒水的工作由別人代理了一個禮拜，聾子復工後褲子的後口袋常帶著一只小酒品，而且帶了好一段時間，聽說是用酒來鎮驚，至於為什麼會受到這麼大的驚嚇，據說他釣到一隻水鬼(傳說中的河童)，而且里裡的人都相信這件事。此後聾子不再夜釣，也沒再去過那地方。

上述是題外話，再把話拉回來。河圳流過的地方，穿過客運通行的縣道，此處蓋有簡單的水泥橋，再往下流二百公尺，有台糖小火車的橋墩，橋墩只高出水面一、二尺，鐵軌離河面也不過一公尺多點，這裡是大夥最喜歡聚集的地方，手伸長就可搆到鐵架，可以像猴子那樣半身浸在水中攀來攀去追逐，或放手順流游走。鐵道仍然有台糖小火車通行，一種柴油單節的客運車箱，每天約十多班次定時來回行駛。

稍能游的青少年大都喜歡從橋墩或鐵軌枕木上一躍潛入河中，再游到三十公尺處一個支流(水溝)的小閘門上岸。有時玩性來了，幾個較調皮的會故意等到小火車駛近了，才躍入水中快速游開，氣的火車駕駛當場停在河上鐵軌，探頭對著河裡小孩罵，還企圖找出是那家的小孩好告訴他們父母。這一夥當中就有一位同伴，他父親是駕駛，曾好幾次把火車停了下車找兒子，兒子沒找著倒是常把大家臭罵一頓，大夥也常一哄而散，游的遠遠的或躲在岸邊的水草叢中。

因為能游的距離才短短二、三十公尺，大家覺得不夠癮，所以一夥人常會從水泥橋那頭下水，順流漂到鐵路橋墩，因距離較遠游不動時就用屍漂(仰式、水母漂)。所有的人都沒受過正式的泳姿訓練，都是玩水玩出來的，最常見的就是狗爬式與海盜式(抬頭式、手用自由式、腳用蛙式)。

我家隔壁有九個兄弟姐妹，六男三女，長男排行第二、次男排行第三，老么六男最小，小男童才準備升小一就在大哥護衛下一起從水泥橋游到鐵橋墩。那個暑假我小學畢業，剛學會狗爬式，而且只能爬幾公尺遠。看到隔壁的小么男有如此能耐，是欽羡又佩服。

那天下午，大夥玩了一陣子後，有人招伴要從水泥橋那端游起，會游的都上岸走過去了，我也好奇的跟著過去看，他們一個個從水泥矮護欄噗通噗通的往下跳，浮出水面時還會做鬼臉或嘻笑，我站在護欄上觀看，心裡不知有多麼羨慕。

隔壁的二哥看我杵在那兒，不問青紅皂白，只對我說，怎還不下去，說罷就一把往我背一推，我就落水了。對會游泳的夥伴來說，這動作沒惡意，只是好玩嘻鬧，沒人會翻臉。

我落水感覺有踩到底，然後順勢彈上來浮出水面，隔壁的二哥也跟在後面躍入河中，我開始爬游，游沒幾公尺一臉驚恐紅漲，接著嗆水開始載浮載沉，二哥發覺不對勁，迅速游到身邊，右手攔腰一抱，左手單隻拼命的往左岸划，說划不足以形容，簡直就是用搶的，而且奮力的搶，過程驚險萬分，他嗆水我也嗆水，他喝水我也喝水，基本上溺水救生，抱腰是錯誤的動作，還好離岸只有五、六公尺，因有流速雖只這點距離並不好游，所幸在沒嗆昏前我們已搶到岸邊，上了岸我們席地而坐，邊喘邊咳感覺很累。一夥圍觀了一下似乎覺得沒什麼，又各自散開繼續玩水。

休息夠了，二哥說，走，到小水溝去，我教你屍漂(仰勢)，身體放鬆躺下去手輕輕划動就行了，就這樣我試了幾次便已初具成果。

炎夏的下午從河裡傳來的嘻鬧聲，讓人忘了什麼叫危險。

大約二、三個禮拜後，我也不再只在深及胸口的水溝戲水，也和大夥一起從上游漂流而下，狗爬與仰游交替使用，恐懼心被一夥人共同分攤了。

後來服役時我學過正式的泳姿，可以不著陸不把邊一次游二小時。不過想起這段生死交關，二人只靠單臂搶水求生的情景就想哭，有種倖存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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