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生理鬧鐘往往比任何鬧鐘都準時。仲華看著擁擠在「床上」的六個孩子，靜靜地睡著。躺著的他們似乎又長大了一截，讓原就狹小的房子顯得更狹小了。

　　「今晚又得換新床」了。看著小女兒身下的「地圖」仲華自言自語。其實所謂的「床」就是仲華從工作處拿回家的幾個紙箱，拆開來鋪在地板上。長久以來，仲華一家過的就是這種「以天為被地為席」的日子，輕手輕腳地起身，借著窗外的路燈餘光，仲華摸索到了開關。「電被停了。」沒辦法，誰讓他已欠拖了好幾個月的電費了呢。

　　沖完澡，回到屋裏。妻子早已沖好咖啡，正在準備仲華的便當。「他爸，電被停掉了。要不你今天下班時跟老闆預支點工錢回來繳吧。還有，過兩天也該繳房租了。」「嗯。」仲華默默地喝著咖啡。今天的咖啡有點苦，是妻子把糖放少了嗎？

　　仲華在批發市場裏的一間店鋪打工，都是些扛扛抬抬的體力活，工作雖然累點，好在老闆是個好人，懂得如何跟工人們相處、溝通。不似別的老闆動不動就發脾氣咒罵工人。其實，仲華的工錢在同工之間已是最高的，奈何，家中嗷嗷待哺的人口較多，以至入不敷出。房租、水電費已佔據了工資的一大半，再加上孩子們的學費、日常生活費…仲華一想起這些頭就漲痛。好在，在老闆的幫助下，妻子也擺起了攤子，賣點零食，補貼家用。

　　為什麼擺脫不了貧困呢？仲華想不通，曾經，他也是個大學生，大二時，他戀上了比他大三歲的妻子；曾經，他不顧父母的阻撓，毅然中斷學業跟妻子組建起了家庭；曾經…許多許多的曾經，他設想過，如果沒有那些曾經，他現在的生活就不會如此了。但他沒有後悔過，因為如果沒有那些曾經，那麼這些帶給他歡樂、甜蜜的可愛孩子們這時就不會圍繞在他身邊了。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他會小心呵斥。細心照顧，疼愛她們的。仲華是個樂觀的人，他堅信，只要一家人相互守護，即使窮點又何妨。是誰瞎猜，窮人就沒有快樂呢？

　　回家的路上，夕陽把仲華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正如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