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我只准妳在我身邊時才能哭，而且像我這種人，讓你哭一陣子後，一定會讓你笑」你說。

記憶像海報在時間浸泡中腫脹，掉著漆的明度如細雨穿梭的街，圈住的線條因人世呼吸困難之際，那些被約分在約分的總總，會在某一天穿上隱身斗篷謝幕似的自腦海，抽身而去...

就這樣不知何時起，無論多麼努力如擰毛巾般絞盡腦汁，也無能再拼湊我的母親，她的聲音和模樣，似繁華秋心的五節芒吸乾深土的一切，硬生生被留下的我，不能隨她塵歸塵土歸土，只好病入膏肓的懷舊....

(其實我從沒自那天的葬禮走出來...)

搜尋與母親的所有蛛絲馬跡，往往是足夠虔誠兌換注定的徒然，但偶而某些意外的時刻也曾讓人如湖心怔忪天際的秋色，也許就在明天暮色的轉彎處，倏地飄來的什麼：一陣家常飯菜香鑽入腦細胞點燃熟悉的熱、美術館附近矮牆七里香隱隱約約的濃郁、一首吉他民謠越過玉蘭花幽幽的抑揚頓挫….

運氣好的時候，我母親會穿著那件橘紅色大外套，帶著薑汁湯圓飽和溫度的笑容，像眺望的九重葛在雨中搖晃粉紅花蕊眼神，火車汽笛般漸漸貼近的呼喚聲…就在路過街頭某一個轉彎剎那間，閃現...

只是，再怎麼認真蝕骨銷魂地愛一個人，一旦告別程式啟動之後，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在時光輪軸輾過的生命總總終究要在某一道折射肉身的斜陽中讓這個如陀螺自轉的星球定義為「事過，境遷」。

離開往往是當下的「無常」，而消失卻是多麼徹底的「永遠」。你若問我關於母親的總總，其實我也只能……

問灰塵。

PS

寫於20110112; 20130818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