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甲向螃蟹吹噓說:   我的甲殼堅不可摧，任何牙齒都無可奈何!”   螃蟹提醒它:   “不要忘記，狡猾的敵人只咬你的腹部—那柔軟的肚皮! +10我喜歡

文/耿德亮   人的命運多舛，林語凡坐在北京西郊公園一隅，邊抽香煙，邊瞧著西沉的落日。不由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悵然。此時，那段軍旅生活又重新浮在眼前……。   1969年春，林語凡入伍在南京軍區某部服役，1米8幾的個頭，出身好，高中文化，是連里的標兵，人長的俊俏，軍事素質好，提干大有希望。哪知，連衛生員周珊珊，相中了林語凡。不是偷著給他送香煙，就是給他送香皂等緊俏生活用品。就這樣倆人默默拉近了關系。   開始，林語凡并不了解周珊珊就是周師長的女兒。那時，部隊是不準談戀愛的，兩個年輕人都在青春期，也就覆水難收了。這件事讓連長孫猴子(連長一副雷公臉，暗地戰士叫他孫猴子)知道了，把林語凡叫到連部，臭罵一頓，說他糊涂。   當日晚上，指導員找他談心，好話說了一籮筐。最后撂一句話:"此事關系你的前途，自己掂量吧！……!"。   林語凡在前途與愛情之間，真是難以割舍。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將周珊珊約到僻靜處，吞吞吐吐，艱難地說:"珊珊！咱倆的事…散了吧！我…我不配！"。周珊珊眨眨眼睛說:"林語凡，是否有人說什么啦！哪個渾小子多管閑事？是連長還是指導員，說是誰？讓我爸撤了他的職。"。林語凡嘟嘟囔囔，始終沒說出所以然來。   過了不久，周師長來團里視察工作，剛到團部就對李國富團長說:"馬上把一營二連的林語凡給我叫來！…"。正在訓練場訓練的林語凡聽連長說周師長要見他，當時嚇出一身冷汗。他同連長一前一后趕到團部，孫猴子"啪"一個立正:"報告師長、團長！林語凡帶到！"。說罷，閃到了一邊。林語凡也"啪"一個立正:"師長、團長！二團一營二連三排戰士林語凡奉命來到！"。   師長周瑞武看了林語凡一眼，臉色陰沉地說:"林語凡！將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背一遍！"。林語凡口若懸河，一字不漏的背誦一遍。周師長又問道:"林語凡，如果美帝國主義和蔣介石要聯合反攻大陸，你們怎么辦？"。林語凡斬丁截鐵地回答:"浴血戰場，誓死殺敵！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回答完畢！"。周師長命令:"林語凡！立正，向后轉，跑步走……！"。林語凡頭也不回一直朝二連三排訓練場跑去……。   周師長臨走時撂下一句話:"這小子是塊好鋼！"。   原來，周珊珊一次回家，向爸爸坦白了這件事，此時，她已經21歲，比林語凡大了一歲，并在父親面前把林語凡說得像多好多好，似乎無可挑剔。她撒驕說:"爸，今生女兒非林語凡不嫁！"。   周師長就這一個寶貝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嘴上雖然沒有答應，瞧他那嗔怪的神情，女兒知道父親已默認了。周珊珊雙臂抱著爸爸撒起嬌來:"爸爸！您真好！女兒有您這個好爸爸，不虛此生呀！哈哈哈哈！"。周師長若有所思，站在旁邊的媽媽嘆了一口氣:"唉！還是你與老周親，媽，白疼你這個小冤家！"。周師長咧開毛胡拉磕的大嘴:"瞧！你媽還吃女兒的醋呢！"。待女兒回連隊后，周師長決定到二團去一趟，視察一下工作，順便見一見林語凡。     周師長在二團視察完工作回家后，對愛人說:"珊珊這丫頭還算有眼力，我打算把他調離珊珊遠些，在一塊兒會影響雙方的進步。三師趙師長不是要找一個警衛員嗎？讓林語凡到老趙那兒去，媳婦兒，老趙準滿意！"說著便給三師師部打電話。   林語凡從周珊珊口里得知，周師長并沒有反對女兒與自己的事，覺得心里一陣輕松。可沒有一個月，突然接到通知，自己被調走了。臨走時，周珊珊還送了他一程，瞧周珊珊那模樣，還挺高興似的。林語凡，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林語凡到三師跟趙師長當警衛員，工作也較出色，挺讓趙鐵鵬喜歡。一次趙師長到南京軍區開會，見到周師長開玩笑說:"瑞武弟！這小林真不錯！在我身邊人有些可惜呀！過段時間讓他到基層連隊去，先讓他擔任排長，鍛煉鍛煉！"。周瑞武聽罷笑笑:"老趙，你的兵你就看著辦吧，千里馬如讓它拉磨，你舍得嗎？"。   半年后，林語凡在三師一團三營二連擔任排長。這時，周珊珊也調到了趙師長屬下一團衛生隊工作。林語凡與周珊珊又有了見面的機會。 周珊珊在衛生隊擔任副隊長，級別屬正排級。 +10我喜歡

唐俊文，瑤族，魯迅文學院第24期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培訓班學員。 簡介   微 小 說  抓小偷   唐俊文請王玲玲去街上吃宵夜，王玲玲背著挎包跟在唐俊文后面。走在昏暗的街道上，迎面而來的一個男子突然用力扯王玲玲的挎包，王玲玲還沒反應過來就倒在了地上。男子搶了挎包就跑，唐俊文顧不上王玲玲，追了上去。 唐俊文讀大學時是系里的短跑冠軍，又練過散打，男子沒跑多遠，就被唐俊文重重地踢倒在地，王玲玲一拐一扭地走了過來，脫掉高跟鞋，用鞋跟用盡全力地敲打男子，男子雙手抱頭，痛苦地嚎叫著。 男子被隨后趕來的警察帶走后，唐俊文背著扭傷腳的王玲玲來到附近的中醫院。王玲玲躺在病床上對唐俊文說：“如果我的腳好不了，你要照顧我一輩子。”唐俊文笑道：“我愿意一輩子照顧你。”王玲玲跟著笑：“以后不許你欺負我，也不許你在被窩里撓我癢癢。” 王玲玲和唐俊文同一年參加公務員考試，一起進入縣城管局，分在同一個辦公室。王玲玲長得白又美，唐俊文長得高又帥，兩人談起了戀愛，王玲玲主動退掉了兩房一廳的出租房，搬到了唐俊文一房一衛的出租屋。王玲玲說：“我的錢我自己用，你的錢要給我用。”唐俊文就笑：“我的人都被你占有了，我的錢肯定也讓你占有。”王玲玲卻說：“我和你睡在一個被窩里，并不表示我就一定要嫁給你。” 現在，王玲玲的腳扭傷了，王玲玲主動提出讓唐俊文照顧自己一輩子，唐俊文心里非常感激那個搶王玲玲挎包的男子。 王玲玲被搶包的第二天早上，縣城管局的王局長和幾個副局長帶著禮物來到中醫院看望王玲玲。王局長對王玲玲說：“你昨晚抓小偷的事情，縣里的領導剛才在我面前還表揚了你，說要給你申報見義勇為，要大力宣揚正能量，你給我們縣城管局爭光了。” 王玲玲的臉一下子紅了，指著旁邊的唐俊文說：“其實那小偷是唐俊文抓的。”王局長說：“誰抓的小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王玲玲受傷了，我們要按照縣領導的指示，把你的先進事跡整理出來宣傳。”王玲玲說：“可那小偷真不是我抓的。”王局長說：“縣領導說那小偷是你抓的，那小偷就是你抓的，以后不管誰來問你，哪怕是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的記者來問你，你都要說那小偷就是你抓的。” 唐俊文聽了就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不是騙人嗎？王局長冷笑著對唐俊文說：“如果你受傷了，我相信那小偷可能是你抓的，問題的關鍵是現在王玲玲受傷了，我有理由相信那小偷肯定就是王玲玲在抓小偷的過程中受的傷，唐俊文你千萬不要說那小偷是你抓的，否則會影響到你今后的進步。”唐俊文很驚慌地點頭：“如果有人問我抓小偷的事情，我就說親眼看到王玲玲抓的小偷，王玲玲為抓小偷受傷了，還住院了。” 王局長聽唐俊文這么說，臉上馬上出現了笑容：“唐俊文，聽說你和王玲玲在處對象，你這幾天就在醫院給我好好照顧王玲玲。”唐俊文聽說不用上班，高興得直點頭：“謝謝局長！謝謝局長！” 王局長和幾個副局長走后，王玲玲對唐俊文說：“我沒想到王局長居然要我說假話，我心里很慌呢，真說不出口。”唐俊文笑道：“反正這幾天我們不用上班，局長要你怎么說你就怎么說吧，真說不定你就能出名呢，到時我就妻榮夫貴了。”王玲玲用力捏了一下唐俊文的左耳：“我可沒答應要嫁給你。”唐俊文嘿嘿地笑：“我們現在跟結婚的夫妻有什么區別呢？”王玲玲也嘿嘿地笑：“如果實在沒有人娶我，我就嫁給你。” 市、縣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都來中醫院采訪王玲玲，王玲玲對誰都說那小偷是自己親手抓的，還詳細說了抓小偷的經過。王玲玲還說以前也抓過小偷，還說一直喜歡助人為樂，從小就經常幫助村里的孤寡老人挑水、劈柴，參加工作后經常扶老爺爺、老奶奶過馬路。 王玲玲和記者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表情自然，面帶微笑，仿佛親身經歷。王玲玲說：“我覺得做這些事情都微不足道，我相信任何有正義感的中國人都會像我這么做的。”唐俊文聽王玲玲說這些的時候，非常吃驚。記者走后，唐俊文對王玲玲說：“我記得你經常對我說，你不喜歡和老人打交道，你很討厭老人身上那股老人氣味，你甚至都不愿意和自己的爺爺奶奶圍坐一張桌子吃飯，王局長只是讓你撒謊說那小偷是你抓的，你干嘛還撒謊說做了那么多莫須有的事情呢？” 王玲玲笑道：“既然是說謊，我覺得好玩，說著說著就很順暢了，但我王玲玲對你唐俊文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也是真心的，我真希望你像現在一樣照顧我一輩子。”唐俊文聽王玲玲這么說，一臉的幸福。 縣里從很多部門抽調人員專門成立了王玲玲感人事跡宣講團到各鄉鎮和中小學校宣講。王玲玲在電視里有聲，在報紙上有名，在宣傳欄里有圖，王玲玲成為家喻戶曉的先進典型。王玲玲先后被縣里、市里和省里授予了很多榮譽稱號。縣城管局在以往的年度績效考評中，總是毫無爭議的被評為三等獎，王玲玲出名后，縣城管局的干部職工第一次領取了一等獎的績效獎金，大家雖然都知道王玲玲沒有抓小偷這么一回事，但想到王玲玲能夠給自己帶來可觀的經濟效益，都說王玲玲有抓小偷這么一回事。 王玲玲出名后，總是很忙，忙到一個月里都沒時間和唐俊文好好地吃頓飯。這天，王玲玲對唐俊文說：“市城管局的胡局長準備調我去市局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唐俊文笑道：“人往高處走，我不攔你，我就是想攔你也攔不住，只是希望你每個周末都回來陪陪我。”王玲玲的臉就紅了：“唐俊文，你就想著做那點事，你不思進取，你好色。” 王玲玲在市里工作不到半年，就調到省局工作。這天，王玲玲打電話給唐俊文：“我要結婚了，你來省城赴宴嗎？”唐俊文聽了，假裝開玩笑：“你一直說要我照顧你一輩子的，怎么就把自己嫁出去了？”王玲玲笑道：“我已經是處級干部了，你現在還是科員，我們從縣城來回省城又相距太遠，真的不合適。”唐俊文正想說什么，王玲玲已經掛機了。唐俊文回撥電話，王玲玲就是不接聽。 唐俊文發短信問王玲玲：“你說那小偷是誰抓的？”王玲玲很快回了短信：“當然是我抓的，大家都知道，難道你不知道？”唐俊文很生氣，馬上打電話給王玲玲，手機里傳來一個陌生女孩溫柔的聲音：“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王玲玲結婚不久，唐俊文也結了婚。唐俊文的老婆黃姍姍比唐俊文大好幾歲，也在縣城管局工作。黃姍姍非常愛唐俊文，這天，唐俊文問黃姍姍：“你說當年那小偷是誰抓的？難道你也相信是王玲玲抓的嗎？”黃姍姍很委屈：“我說的有用嗎？王玲玲都結婚離婚又結婚了，難道你還要照顧王玲玲一輩子？”唐俊文說：“我就想聽別人實話實說，當年那小偷是誰抓的？難道除了我就沒人敢說當年那小偷不是王玲玲抓的？”黃姍姍說：“我相信是你抓的小偷，那有用嗎？你干脆問我三哥，看他怎么說。” 唐俊文老婆的三哥黃通通就是唐俊文當年抓的那個小偷。唐俊文打電話問黃通通：“三哥，你說你當年搶王玲玲得挎包是不是我抓的你？”黃通通淡淡地說：“是王玲玲抓的我。”唐俊文很生氣：“連你也相信是王玲玲抓的你？”黃通通大聲吼道：“如果當年真是你抓了我，我會讓我妹黃姍姍嫁給你？我現在是守法公民，我請你別翻我的舊賬了。”唐俊文還想說什么，手機里重復著這么一句話：“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后再撥！”   +10我喜歡

告密的心〔美國〕愛倫坡  　　　　　　　　　　　　　　　　　　 　　　　　　　　　　　　　　　　　 　　不錯，神經質，我是非常神經質的，現在還是如此！但是你們何以說我瘋了呢？我的這種病并沒有毀滅或遲鈍了我的感覺，反而使我的感覺更加靈敏——特別是聽覺更加靈敏了。 　　　　　　　　　　　　　　　　　 　　我聽見天上地上所有的一切，我還聽見地獄里的許多東西。那么，我何以會是瘋了呢？你們仔細地聽我看我是怎樣穩健安閑的，把整個事件的原委都講出來。我不能告訴你們這思想最初是怎樣進到我的腦子里來的，但一旦有了之后，便日夜縈回于心中。我并沒有什么目的，什么沖動。我本來是愛那個老頭子的。 　　　　　　　　　　　　　　　　　 　　他從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也沒有侮辱過我。至于他的金子，我毫無貪婪之心。我想仍是因為他那眼睛的緣故。是的，就是他有一只眼，好像兀鷹的眼——灰藍色，上面蓋著一層膜。每當我瞥見那眼的時候，全身的血便好像都冷了，于是久而久之我漸漸決意要置他于死地，我就可以永遠不再看見那只眼睛。 　　　　　　　　　　　　　　　　　 　　在我槍殺這老頭子前一星期當中，我待他再好也沒有了。每晚大約到半夜的時候，我便轉著他房間的門紐，輕輕地開著。開著的寬度可以容納我的頭的時候，我便伸入一盞四周緊閉一點不露光的燈籠，然后我把頭伸入。 　　　　　　　　　　　　　　　　　 　　你們看了我伸入時那種異常小心的態度，一定覺得可笑的。我慢慢地移動，慢慢地，以免驚動了那老頭子的睡眠。我花了一小時的功夫，才把頭伸入，剛可以看他睡在床上的情形。哼！一個瘋子會像我這樣的機警么？等我的頭都伸入之后，我便非常小心地，非常小心地（因為那燈籠的軸鈕處轉動時有響聲）把燈籠揭開一個小孔，射出一線小小的燈光，剛剛照在他那如兀鷹的眼睛上。像這樣我接連做了七夜之久，每夜都是在半夜的時候，但每次我發覺他那只眼睛總是閉著的，所以我不能動手，因為令我日夜不安的，是他那只可惡的眼睛，而并非他本人。 　　　　　　　　　　　　　　　　　 　　等到每天清早的時候，我便大膽地走到他房里去，泰然地和他講話，很親熱地叫他的名字，并問他一夜睡得怎樣。如果那老頭子還疑心我每晚在半夜十二點去偷看他，那他一定是一個很深沉的人。到第八夜我去開門的時候，比以往更加小心了。我的動作，比一只表上的分針還要慢些。 　　　　　　　　　　　　　　　　　 　　在這晚之前，我自己也不知我有這樣大的能力，這樣的機警。我差不多忍不住這種勝利的感覺。你們想：我一點一點地開著門，而他作夢也沒有夢到我這種秘密的行為和念頭。 　　　　　　　　　　　　　　　　　 　　我差不多要笑起來；恐怕他聽見了，因為他忽然在床上翻身，似乎被驚動了。你想我會退縮么——不。因為房里是漆黑的（四周的窗子都緊閉了，以防盜賊），所以他不會看見我開門，而我仍繼續慢慢地前進著。我的頭伸入了，正預備打開燈的時候，忽然我的大拇指掛在那錫鈕子上，那老頭子便從床上爬起來，喊著：“誰在這里？”我靜默著一言不發。整整的有一小時之久，我連一下子都沒有動，但同時我沒有聽見他睡下去。他一直坐在床上靜聽——正如我每晚在墻邊守候一樣。 　　　　　　　　　　　　　　　　　 　　忽然我聽見一聲小小的嘆息，我聽了馬上就曉得這是一種極度恐怖的嘆聲。這不是一種痛苦或憂愁的呻吟，而是因著一種非常的恐怖從心靈的深處發出的一種生硬的低聲。我很懂得這種聲音。常常在半夜到處寂靜的時候，我也從心懷的深處聽見這種聲音，同時使我的懼怕更加深沉。我再說：我是很明白這種聲音的。我曉得那老頭子有怎樣的感覺，我也可憐他，雖然我骨子里是很開心的。我曉得他最初在床上翻動的時候，便一直是醒著了。 　　　　　　　　　　　　　　　　　 　　從那時候，他的懼怕便逐漸增長。他勉強要把這種懼怕想做是無端的，但是不能夠。他對自己說：“不過是煙囪吹進來的風罷了——不過是老鼠在地板上跑過，”或是“蟋蟀叫了一聲。” 　　　　　　　　　　　　　　　　　 　　是的，他想用這些假定來安慰自己，但是都無用，因為死亡走近他的時候，已經有黑影在他面前，把他包圍住了。就是這種黑影的影響，使他“感覺”到伸入他房里的頭，雖然他并沒有看見或聽見。我耐心等了許久還未聽見他睡下的時候，我便決心把燈打開一點——只打開一點點。于是我一點點打開，偷偷地，偷偷地，直到最后一條小小的光線，好像蛛絲一樣，從燈籠里發出來，正射在他那禿鷹似的眼睛上。那眼睛是開著的——大大的開著的。我注視那眼睛的時候，不禁氣憤填膺。我看得非常之清楚，全是蒼灰色，蓋著一層可怕的薄膜，令我看了冷入骨髓。 　　　　　　　　　　　　　　　　　 　　但此外我看不見那老頭子的臉或身體，因為我剛巧把那一線光射在那眼珠上。而現在——我不是對你們說過，我是神經過于敏銳，而你們誤以為我是瘋了么？——而現在我聽到了一種低鈍而短促的聲音，正如一只表包在棉花里所發出的聲音一樣。我對這聲音也是再熟悉沒有了。那是這老頭子心跳的聲音。 　　　　　　　　　　　　　　　　　 　　這聲音更增加了我的憤怒，正如軍隊的鼓聲更增加了士兵的勇氣一樣。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保持著耐心毫不移動。我抑著氣息，穩持著燈籠，一點也不動。我要看我把這線光射在他眼上，能保持多久。同時，那可怕的心跳聲繼續增強。那聲音愈來愈快，愈來愈大。那老頭子的懼怕，一定是到了極點了！我說，那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大，你們聽清楚了么？我也說過我的神經是非常敏銳的。而現在半夜在這老屋子可怕的寂靜之中，這種聲音實在令我感到一種不可耐的恐怖。然而我還是再保持了幾分鐘的鎮靜。而那聲音愈來愈大，恐怕他的心要裂了。 　　　　　　　　　　　　　　　　　 　　忽然一種新的恐懼捉住了我——這聲音恐怕鄰居聽見了。這老頭子的末日到了！我大叫一聲，把整個燈籠打開，跳入房中。他叫了一聲——只叫了一聲。我馬上把他拖到地上，把床罩在他身上。然后我開心的笑著，我要干的事已經干到這個程度了。但是那心的跳聲，還是繼續了一些時。 　　　　　　　　　　　　　　　　　 　　這我并不怕什么，這聲音并不會透出墻外。最后，那聲音停止了。這老頭子死了。我把床移開，來查看他的尸首。他的確是像石頭一樣的死了。我把手放在他心上，按了好幾分鐘。他的心不跳了，他是像石頭一樣的死了。他的眼睛再不會令我惱怒了。如果你們還以為我是瘋子的話，只要你們聽我講述我是如何小心地藏匿尸首，那你們就不會再以為我是瘋子了。夜將盡了，我必須趕快工作，不過不能弄出聲音。起先，我把他分割開來。我把他的頭和四肢，都割下來。然后我把地板揭起三塊板子，把肢體都存放在木干之間。我再把板子好好地蓋上，蓋得絲毫不露痕跡，任何人的眼睛都看不出什么毛病來——即使是那老頭子的眼珠。沒有什么要洗刷的，沒有什么污跡。我對于這類的事是太聰明了。用一個盆子把這些都弄好了。哈哈！我把這些都做完之后，已經是四點鐘了，但到處還是像半夜一樣黑暗的。 　　　　　　　　　　　　　　　　　 　　等到敲鐘的時候，我聽見有人敲大門的聲音，我心里很輕快地下去開了門——因為現在我還怕什么呢？當時進來了三個人，很客氣地自稱為警署的官員。他們說這里有一個鄰居在半夜聽見叫聲，恐怕有歹人的行為，便通知了警署，他們（那些警官）是被派到這里來搜查的。我笑著——因為我還怕什么呢？我對那三位警官表示歡迎之意。我說，那叫聲乃是在夢中囈語喊出來的。那老頭子，我說是往鄉間去了。我帶那三位往全屋各處查看，請他們細心的檢查。最后我帶他們到那老頭子房里。我把他的財物給他們看，并未有人拿動。在我這種自信的熱心中，我還拿些椅子進房來，請他們三位休息一下，至于我自己，則大膽地把自己的座位正放在那尸首的上面。那些警官覺得滿意了。 　　　　　　　　　　　　　　　　　 　　我的態度使他們相信我了。我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們坐著，我一方面很高興地答他們的話，他們也隨便談著。但不久，我覺得自己的臉色有些發白，只希望他們趕快走了。我的頭疼痛，覺得耳里轟轟作聲，但他們還是坐著，還是談著話。我耳里的聲音更清楚了——它繼續下去而且愈加明白起來。 　　　　　　　　　　　　　　　　　 　　我還是很自然地談話，想趕走這種聲音，但那聲音愈來愈清楚，直到最后我發覺那聲音并不在我自己的耳朵里面。當然，我現在的臉色是蒼白極了，而我的談話也加快起來，發出一種不自然的高聲。然而那種聲音還是繼續擴大——我怎樣辦呢？那是“一種低鈍而短促的聲音，正如一只表包在棉花里所發出的聲音一樣。” 　　　　　　　　　　　　　　　　　 　　我喘著氣——但那些警官還似乎沒有聽見。我談話更快，更熱烈，但那聲音還是繼續擴大。他們何以不走呢？我在地板上重步走來走去，好像因著那班警官而發怒一樣——而那聲音仍繼續增大。呵，天老爺！我怎樣辦呢？我鼓著嘴，我憤怒，我發狂言！我拿著我坐的椅子，在地板上推動，但那聲音超過了一切，還是繼續擴大，更大，更大起來！他們還是談話，笑著。他們還沒有聽見么？啊，全能的上帝！不，不！他們聽見了。他們懷疑，他們知道了。 　　　　　　　　　　　　　　　　　 　　他們是在譏諷我的懼怕。我起初這樣猜想著，現在更是這樣想著。但是無論什么別的比這種痛苦都要好些！無論什么別的比譏笑都要可忍受些。我再受不住那種冷笑了。我要喊叫起來，否則就死去罷！現在，又來了，那聲音愈大，愈大，愈大，愈大……“可鄙的，”我喊著，“不要再對我裝聾作啞罷！我承認是我干的！你們揭開板子！這里！這里！就是這個可怕的心跳聲！”    +10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