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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11 23:05:25瀏覽1155|回應10|推薦2 | |
昨天的天氣寫了一首打油詩,最後一句的靈感來自政大新聞系的邱蜀英老師。話說二十幾年前,政大除了電腦教室等特殊空間外,大部分都沒有裝設冷氣,同學們在教室內上課,被炎炎夏日搞得心煩氣躁,老師可能更煩躁,但不能失了為人師表的風範,拿著英文報紙輕輕在耳際間揮舞,很有點諸葛孔明羽扇綸巾的優雅,卻感化不了台下學生的連連抱怨,老師於是引用某位高人的智慧,非常輕聲地、非常緩慢地,動著略微誇張的嘴唇,向台下說了這幾個字: 「心 …. 靜 …... 自 ….. 然 ….. 涼 …… !」 素,弟子僅諄教誨。 今天到台北內湖中天電視台,參加「今晚哪裡有問題」節目錄影。這是第二次,上次是林青蓉主持,後來聽說換了吳淡如,吳淡如去生小孩後,又換了蘇逸洪,但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自認已經是老鳥,進了攝影棚旁的休息室,也不用工作人員招呼,自己拿起箱子裡的水杯,一邊看著腳本,一邊就喝起來,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老天有眼,見我如此自大,當下就給我洗了臉,錄影的時候,不但胸前的名牌被我撞歪,轉身拿資料,還打翻水杯,真是糗大,驕兵必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錄完影,想找蘋果某記者聊一下,她家就在附近,事有不巧,她休長假準備出國玩玩,時間不甚妥當,不過行前她還跑到電視公司送我一片CD,是我最喜歡的鋼琴音樂,很是感謝。 走出電視台,到附近胡亂吃了午餐,想說內湖少有機會來,晃晃無妨,不知走了多久,晃到了一處捷運站,坐到忠孝復興站,準備轉車到台北車站,班師回朝了! 在捷運站裡打電話向大學時代的班代同學告別,原本答應要參加晚上的同學聚餐,因為天氣炎熱,又走了一段路,很想回家,所以向班代同學辭了晚上的聚會,誰知班代不放人,還親自跑到捷運站慰留,盛情難卻,只好留下。在台北市區小晃幾下,趕到古亭某咖啡廳與小馬和台中蘋果會合,閒聊間,談到台中蘋果移交給我的小芳,小芳不是人,是一隻狗。關於小芳的故事,容後再議,先來談談台中蘋果。 她今天通過口試,拿到政大法律碩士學位,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而且這是第二個碩士學位,不容易,恭喜她。 小馬和台中蘋果有事先走,我在咖啡廳裡小睡了一下,趕赴忠孝復興站,準備到附近的餐廳與班代同學等人會合,到站時,時間還早,四處晃了幾下,打電話向班代同學問地方,她說, 「你在復興南路一直走,看到一家全家便利超商,轉進巷子就可以看到了!」 掛上電話,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終於看到全家,但那已經是捷運大安站了,轉進巷子,發現不對,又打電話給班代同學,才知道自己走錯邊了,是對面才對。 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比聚餐時間晚了半個小時,準備搭捷運坐回忠孝復興站,等了六分鐘,車來了,太擠,等下一班,一等等了十分鐘,廣播裡年輕女子的聲音一直抱歉,說得沒什麼力氣,好像這種抱歉已經是常事,尖峰時間,沒辦法。 回到忠孝復興站時,已經快八點了,我趕赴巷子裡的餐廳,這餐廳老闆大腦裡不知安了什麼機關,七十幾歲才開業,菜色口味奇佳,生意好得不得了,我門推了一半又放開,行囊往地上一扔,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不住喘氣。 坐沒幾秒鐘,我怕同學等太久,又怕被人誤以為是乞丐,有礙市容觀瞻,趕緊起身,進入餐廳內與同學會合,班代同學正在跟老闆寒暄,小愚同學已在席上,簡單打完招呼,上廁所先。 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心底升起一股深沈的恐懼,我約略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這一進去,可能會暈倒,等下一個上廁所的人發現時,我可能已經在另外一個世界了。 趕緊回座,心想至少倒在餐桌旁,還有同學可以幫我叫救護車。 小愚同學二十幾年沒見,一見面竟然聊起我的部落格,部落格真是奇妙的地方,從小學、中學到大學的同學,都能找回來,現在只差幼稚園同學還沒現身。 天知道,這些同學在大學時期的我看起來,簡直比天還高,每個都優秀得不得了,畢業後又出國深造什麼的,而我呢,四年都唸不完,還被逐出校門! 我揮著手,示意小愚等人暫時不要跟我講話,左手掌弓起來蓋著嘴,不住急促喘氣,眾人不知問題嚴重,繼續閒聊著,笑聲洋溢,問起別來情由,我無法回答,把左手拿開,拼著可能是最後的一口氣,說道, 「我真的 …… 很不舒服!」 然後用雙手蓋住嘴巴,繼續喘氣,我猜這時候我的心跳應該跟蜂鳥一樣快吧! 席間同學們靜默了,一群頂尖的同學,開同學會可以請得動部長來出席的社會菁英,全部安靜地聽著我急促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台中蘋果先說話了, 「換氣過度!」 我揮揮手,示意她答對了。 因為呼吸量超過身體需要,體內氧氣太多,二氧化碳太少,出現頭暈、無力、呼吸急促、說不出話、快要失去意識等症狀,醫學上的研究我不知道,但以一個患者的感受來講,我覺得可能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雖然問題看起來嚴重,但解決的方法卻很簡單,就是將自己吐出來的二氧化碳回收再利用,所以我用手蓋住自己的嘴巴,把吐出來的二氧化碳吸回去。大約過了十五分鐘,我向席間同學要一個塑膠袋,班代同學拿了一個小提袋給我,我套在嘴上,繼續補充二氧化碳,沒多久,班代同學向店家要了一個平口的塑膠袋,好讓我吐出來的二氧化碳不會外洩浪費。 小愚同學一直幫我夾菜,我偶爾放開塑膠袋,想吃兩口,卻又食不下嚥,繼續套著塑膠袋呼吸。大約過了半小時,我才能講話,第一句話說道, 「把大家嚇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 !」 喘了幾口氣,繼續說道, 「上次還送急診 …….. ,不過醫生也是給我一個塑膠袋,就搞定了!」 第一次是發生在當里長沒多久,事情太過繁雜,菜鳥里長一整個手忙腳亂,有一天晚上,突然發現大腦緊縮,說不出話來,以為中風了,趕緊送醫,還好當天晚上就沒事了。 這次又發生,是因為走了一段長路太累?還是要見大學同學讓我緊張? 回想那一年冬天,政大旁的道南橋上飄著濛濛細雨,我撐著雨傘,走了幾步,回頭看了校園一眼,這一眼,也許以後就不會再見了。又走了幾步,聽見後面有人叫我, 「坤龍 …….. 」 回頭一看,是同學,她一雙汪汪的眼睛看著我,不等她說話,我先開口, 「我有欠你什麼嗎?」 同學傷心地搖搖頭。 我就這樣走了。 我問同學那句話的意思是,如果我還有欠你什麼,現在趕快說,因為我這一走,可能以後就不會回來了。 再會吧,政大,你曾是我光榮的標記,現在卻是我羞辱的烙印。 從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子,瞬間變成中華民國位階最低的兵,不是一兵,是新兵。揮汗出操的時候,咬著牙告訴自己, 「我將再起!」 半夜站衛兵的時候,四下無人,右手扶著步槍,左手翻著袖珍的英文字典,就著崗哨微弱的燈光猛K。 眼前只有兩條路,如果不是拿著右手的步槍衝出營區,把最痛恨的人幹掉,然後再賞給自己一顆子彈;就是拿著左手的英文字典,考回政大新聞系,把失去的東西都要回來! 天人交戰著。 「幹什麼,站衛兵還睡覺!」 耳際傳來老鳥的怒吼,原來我天人交戰戰到睡著了,槍還在抱在身上,字典已經掉了,趕緊起來揉揉眼睛,溼溼的,是眼淚。 夜半荒野的崗哨裡,槍、書和眼淚,詭異地交融在我身上。 退伍後,我考回政大新聞系,有了新的同學,一次搭公車的時候,遇到已經畢業的老同學,她說道, 「我們前幾天有開同學會ㄟ!」 怎麼沒有通知我?同學聽到我裝嗔的抱怨,歉意說道, 「喔,對不起啦!」 一個結,在心中打了二十幾年,結果今晚,要見老同學,我竟緊張得換氣過度? 菜都上了,冷了,我才調勻氣息,吃了幾口,台中蘋果跑去買了運動飲料、營養補充品等等,還幫我在頸子上刮沙,小愚也幫忙刮,一人一邊,我邊吃菜邊享受著同學們的服務,說道, 「以前沒有得到的同學愛,今天晚上都補回來了!」 不多時,王心來了,宇慶來了,若華來了,錦弘來了,尚智也來了,若華還拿出她高檔的精油給我擦拭,這些同學在我以前看來,都比天還高,今天晚上是怎樣?是我上天了?還是他們下凡了? 這一晚,我感覺好像是跟他們歡笑淚水交織共度四年的,好像是跟他們唱著驪歌一起畢業的,而當年道南橋上斜雨飄飄傷心送別的那一幕,只不過是幻影。 雖然我以前常常開自己玩笑說,政大念了十年,念到蔣經國死了,校門換了,終於畢業了,語氣很像是家將囝仔中輟生常說的,沒差! 可是,怎麼會沒差呢? 餐敘結束揮別時,班代同學一直致歉,說是她硬把我留下來,才害我身體出狀況,我說道, 「不會啊,你看同學們都在一起,好好喔 ……....... 我不說了,再說就要哭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 「打開心中一個二十幾年的結,今晚就算拼到九死一生,也值得了!」
坤龍部落格原文,有不少同學的留言:http://blog.chinatimes.com/dragonct/archive/2009/07/10/417900.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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