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失憶女友

 

 

 

好萊塢電影─我的失憶女友，女主角因為車禍導致每天醒來都不復記憶過去的事，男主角必須天天努力讓女友重新愛上她。電影情節誇張，現實生活中，喪失記憶的戀人，再相見時是否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

 

燈號即將轉換，我正要跨到對街，講到了與現任男友到花蓮七星潭去玩的美好時光，我對他說﹕﹂幸福是瞬間的感覺，記住這些就好了」。講完後，我們揮手道別，跟著一群人，我穿越了車水馬龍的忠孝東路，心情，與十幾年他回到台灣時我們重逢的時刻相仿。

 

他是我的初戀男友。

 

二十年前，在大學校園裡我們從無話不談的好友，變成牽手的戀人，走出校園後卻是各自男婚女嫁，然後我離婚，他分居，各自又有了男女朋友。這幾年見面的次數不多，通常是在小型同學會上相見，像今天這樣我主動約他出來是極少的情形。接到電話的他，準時到了，我卻姍姍來遲。

 

我們在義大利餐廳點了義大利麵及燉飯，然後share。本來主題談的是我要拜託他的一件公事，講著講著，忍不住問了他的近況，才知道他分居的情況，之前只隱約聽說他好像離了婚，﹂你母親不急著抱孫子嗎?」我好奇他身為家中獨子，現在還不趕快處理婚姻狀況，要跟女友拖到什麼時候?

 

他顯然不是很願意談，反倒是笑瞇瞇地說，﹂我女友常問起妳的事喲!」問起我?!我不解，﹂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哩」。他還是自顧自地掉進回憶裡，﹂想起來就好笑，妳記得嗎，有次我把妳的頭髮誇張地旁分，說妳好像中曾根康弘〔當時的日本首相吧〕，妳氣得半死。」 

 

有這件事嗎?我努力在本來就不太靈光的腦袋中搜尋，就像被刪除的記憶體，我完全一點印象都沒有。他還是笑瞇瞇，像個坐在午後榕樹下回憶的老爺爺，嘴角浮出微笑。

 

關於相戀的細節，他向來比我記性好。過去還是男女朋友時，他很習慣地會隨時抽考我，﹂妳記得這家餐廳嗎?」﹂我們在X年X月時來過。」我當然是一臉茫然。

 

﹂妳父親現在還種菜嗎?」；﹂我爸有種過菜?」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我還到妳家吃過你爸種的菜呢。」我開始懷疑自己得了老年痴呆症。

 

每次見面，他總要考考我，﹂妳記得嗎?…」然後最後都要加個結論，﹂算啦，我知道妳什麼都忘了。」我開始以小人之心來揣度，他是真的記得這些而我真的都遺忘了，還是這些事壓根沒有發生過?也不禁要想，記住過去的戀情細節再給對方考試，這有什麼啟發意義嗎?

 

………

 

我清楚記得當晚的景象，就像電影裡的經典畫面不斷在我腦子裡一遍遍播放。

 

他正要跨上他的50cc機車，後面載著一位長髮女子，兩人正要揚長而去。在熙來攘往的西門町電影街上，我距離他們只有幾公尺，一切人聲車聲都靜止了，已失去知覺的我，移動著近乎麻木的雙腳，我走向他，他看到我，眼裡滿是驚恐，好像在想：﹂我剛才不是送她上公車回家了嗎，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直視著他，無意識地冒出這一句：﹂把你的安全帽戴上!」沒有看那個女人一眼，轉身離去。沒有掉一滴淚，我記得接下來的幾天我們談分手，電話裡爭執過多次，最後怎麼分的，我忘了。

 

直到分手後的第一個情人節，我得了重感冒，嗓子整個啞掉，很想念他。撥了通電話到他辦公室，用我僅剩的聲音告訴他，﹂我買了你最喜歡的蝴蝶蘭，送到你辨公室好嗎?」他不願意，下班後他到了我辦公室拿走那束花，我送他下樓，不知怎的，那晚台北的天空放起煙火 ，我們最後一次牽著手，沈默地看著天空炫麗的火花。心裡明白一切都結束了。

 

………

 

我的親愛的，一切都結束了。我清楚記得我們相戀時在大雨滂沱的長堤上，你在傘下唸著自己寫的短詩給我聽；我也記得，吃得肥嘟嘟的我，跳到你的背上，你背著我，氣喘吁吁繞著操場跑；更記得我限定你在某年情人節午夜十二點前，你一定要把禮物送到我手上，你下了班急急忙忙趕來，錯過了最後一班公車，就在公園長椅上被蚊子叮了一夜…

 

我的親愛的，你說我該記得還是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