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著回想此生最初的回憶，是一片海的回憶。

記得一面窗，完全敞開著，從這窗望去，是一片空曠的，海天的風景。那景色並不十分清楚，灰撲撲的藍色，但是有陽光，也許有幾朵雲，而我無法確認。後來向母親求證，她很驚訝我還記得，那大概是我三歲時的記憶。那時我們住在離島的臨海地帶，原來，真的有這面窗存在。

細細去想，這個回憶帶給我什麼。閉上眼睛回想，它是一幅平面的圖畫，初初憶起的時候不帶任何情緒，隨著年歲愈長，想念的時間愈長，漸漸發散甜味。並不能十分確認，這記憶是否真屬於我，或許是後來聽家人說起而形塑的畫像，或者是數十年前看到某些圖片或文字的催眠。總之這個記憶已深深根植心中，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份，每當試著回想是否有更早的記憶，再沒有了，它已是最初。

問起小哥，他說，記得自己被抱著爬樓梯，往上爬。

和我不同，他最初的記憶似乎是動態的，視野漸漸往上。感覺被抱著，我們猜他的回憶大概在三四歲，問他說，這回憶快樂嗎？

他說，沒有快樂不快樂，就只是回憶而已啊。

我問小妹說，那你呢？

記得自己喝了酒，甜甜香香的很好喝，可是想睡覺，只好扶著階梯扶手，一步一步地慢慢上樓，朦朦朧朧中找床躺下睡覺。

這回事我們幾個年紀較長的孩子，都記得非常清楚，那時候約莫三四歲的她，誤喝了父親擱在冰箱裡的甜酒，大概半碗左右。喝完之後，兩頰飛紅，我們幾個孩子取笑她喝醉了，三四歲的孩子竟也本能似地反駁：「我沒醉，我沒醉．．．」

想起來就覺得好可愛，好快樂。

小寧則是完全不記得六七歲的事。他在六歲左右隨父母搬進現在的房子，直到現在將近四十歲的年紀。他的記憶全跟著這棟老房子走，離開了這房子的，屬於更早的記憶，完全沒有。

我笑他，說不定你是從石頭蹦出來的，還是附近菜場撿來的。

他聳聳肩無奈地笑，說不定噢，因為真的不記得啊。

記得不記得啊，關於我們最初的記憶。或許當我們的年歲倒回至更幼小，創造第一個記憶那當時，或許那時候的我們，其實還記得那出生之前的，更早的回憶也不定。

然而人生到底是一片無邊際的海流。海浪捲過，而後前浪不斷被掩覆在下個浪潮裡，就連我們自己也不能確認，每個所經歷的當下。

總有可做的事。那是，珍惜當下的美好心情，它將成為未來珍藏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