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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數:195 |
〈雪城詩話──焚毀的諾頓〉 |
| 創作|文學賞析 2025/12/02 00:06:42 |
〈雪城詩話──焚毀的諾頓〉傅詩予
1948年,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1888 –1965)以《四首四重奏》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頒獎詞是:「對於現代詩先鋒性的卓越貢獻」。四重奏乃音樂術語,由四個樂器或四位歌手組成的樂團。借名四重奏,看得出艾略特對現代詩音樂性的執著。《四首四重奏》仿早期音樂四重奏結構,每一首都有五個樂章。它們分別是:《焚毀的諾頓》(BURNT NORTON,1936)、《東科克》(EAST COKER ,1940年)、《乾燥的薩爾維吉斯》(THE DRY SALVAGES,1941)和《小吉丁》(LITTLE GIDDING,1942)。四首均以地名命題,寫於二次大戰砲火隆隆之時。 本文將介紹 《焚毀的諾頓》 。
此詩開始於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Herakleitos)的兩句話:
「雖然邏各斯是大家所共有的,但大多數人都各行其道。」 「上坡的路和下坡的路是一樣的。」――赫拉克利特
題目所指的「諾頓」是座廢棄莊園,位於英倫西北的“The village of Aston Subedge in Gloucestershire”,是威廉·凱特爵士(Sir William Keyt,1688-1741 )的鄉村別墅。他因愛人的離棄開始酗酒,最後燒了房子結束生命。莊園後來被部分整修,仍可參觀。需要一提的是這首詩的部分台詞,原是艾略特為1935年創作的戲劇《大教堂謀殺案》而寫的片段,製片人雖捨棄它,但那些片段卻在艾略特的腦海醞釀,最終發酵成單獨的一首詩。至於銘文,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前540年—前480年)是古希臘哲學家,因作品陰鬱,有泣之哲人(Weeping Philosopher)之稱。作品隱晦,充滿悖論。他所說的邏各斯(logos)指的是神聖理性與普遍的智慧,是一切法律和道德的原則。新約聖經中“logos”就是“Word of God”(上帝的教義) ;上坡的路和下坡的路是一樣的,都是同一條道路,是他對立與統一的思想核心。 第一樂章開宗明義的十句,在過去、現在和未來間思考。現在馬上成為過去,當下任何變因都會影響未來,過去的時間裡也有未來的縮影。艾略特思考的是哲學上因果的關係,時間非線性的,是可以循環,像是在平行時空中穿梭。這種時空旅行,並非軀殼親涉,而是「回憶」和「想像」。如果時間是靜止的而不是動的——那麼時間就毫無意義,記憶也就無法在三者間互相切換。 然而知易行難,敘述者還是聽隨腦海中的「足音」,打開了那道「從未打開過的門」。花園裡,敘述者還聽到其它「回音」。透過「聽覺想像」,艾略特帶領讀者進入他的詩境。「我們的第一個世界」這句話重複了二次,是疊句的修辭法,它象徵一個令人懷念或沒有實現的世界;接著敘述者找到回音來源──「他們」(筆者認為是小天使)。於是「我們」接受和招待「他們」,並且一同進入花園。花園裡的水池原本乾涸無生氣,但透過想像,戲劇性地在陽光照射下彷彿充滿了水和蓮花(蓮花象徵啟蒙),讀者也在瞬間隨著他回到了他腦海中的童年。這是這首四重奏的核心,甚至可能是整個四首四重奏的核心,即上帝之光。忽然一朵飄雲過去,池水空了,小天使們不見了。最後畫眉鳥又說話了,將他拉回到現實。畫眉鳥說這裡原來到處是「孩子的笑聲」,但是已經消失了,他還諷刺人類總是不接受現實,要靠這樣的空想來自我陶醉。「可能發生的事情和已經發生的事情/指向一端,總是指現在」,結尾再一次重複詩句,彷彿音樂的尾聲,提醒讀者過去已矣,未來尚不可知,重要的是把握當下。 第二樂章敘述者在郊外望著星辰,想起戰爭中,不論大蒜或藍寶石(象徵貴賤)的車軸都因逃亡而深陷泥沼進退不得,然而戰爭早已被遺忘。此一樂章的重點是敘述者演譯什麼是「旋轉世界的靜止點」(At the still point of the turning world.)?這一靜止點,無來無往、不靜不動、不生不死、不升不降,是「過去與未來匯聚的地方」,而「舞蹈就在那兒」。這是冥想的極致,是艾略特慣常使用的悖論。悖論不斷出現在每一首四重奏中,悖論看起來不合邏輯,其主旨是為了引發思考。 “Dance” 就是敘述者追求的正道,所追求的生命之舞。艾略特是虔誠的英國天主教信徒,也許就在那靜止的點上,他可以與上帝對話;對讀者而言,就是心所嚮往的事物的化身。冥想到最空無時「道」就在那裏。而這個道就是擺脫物慾得到真正的自由。敘述者苦思冥想如何自內在解脫,想找到精神上的平靜只能從半喜半懼中能獲得。然而由於自身意志力會變弱,因此只有覺悟還是不夠,需要及時行動,不再沉浸於緬懷或懊悔中,不再空想未來,如此生命中最美好時刻才能被記住,而那一刻就是靜止點,就是當下。我們只是凡人,無法跳出時間之外,總有一天會耗盡時間,但只要花一點時間欣賞眼前的世界,就會得到快樂。「只有透過時間,時間才能被征服」,也就是說只有「把握現在」,才能征服時間所帶來的限制。 第三樂章提及世界的諸多干擾,使我們無法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需要努力,而現代世界物質掛帥的運作,卻是分分秒秒地在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分散我們對「靈」的追求。這裡敘述者像是個佈道者,他給我們兩條路,一是用苦行禁慾,剝奪清空的方式下降到一個「永久孤獨」的非世界裡,讓情慾世界無法運作;二是不動不靜,坐火車般地沿著鐵軌,進入時間的軌道中頓悟。這是出世與入世的境界。在不斷變異的世界中,保持自身的不動不靜,在人間修行,這是一條上升之路。 第四樂章敘述者用反問的方式問做了那麼多苦修之後,會得到回報嗎?紫杉樹是「死亡之樹」,象徵轉變和重生,因為它即使樹幹死亡仍能繼續存活。敘述者想知道現代人的精神世界是否死亡後還可以重生?答案似乎是讓人顫寒的!然而在翠鳥展翅之後,「光」又帶來了希望。前文提過「憑藉著恩典之感,一道靜止又移動的白光」,這光對那光做出了回應。就在那「旋轉的世界的靜止點上」,我們又感受到玫瑰園的清香,在雨打棚帳的那一刻,在半喜半懼中得「道」。 第五樂章 敘述者論證「語言」(上帝的教義)有時無聲勝有聲。自然世界的「沉默」,超越了語言的力量。說話者懷疑僅透過音樂和詩的形式和模型,是否真能在不斷移動的世界中既靜且動?說話者提到「中國的罐子」,這裡互文了濟慈的〈希臘古甕頌〉。甕上畫面是靜止的,轉動它時畫面充滿了動作和聲音,如音樂結束時餘音繞樑,是「結束和開始總是/在開始前和結束後」,是在「轉動的世界中的靜止點」永遠運動。在那靜止的一點裡,所有事物的開始和結束、過去和未來都融合在一起成為「現在」。艾略特再次運用悖論的技巧。 原文中 “Word” 大寫,代表上帝的語言。但上帝的詞彙常因不精確而「衰變」,透過語言理解知識,往往力有未逮。尤甚者「荒漠中的語言」(The Word in the desert)是「最容易受到誘惑之音的攻擊」。傳言基督會在耶路撒冷附近復活,所以信徒們心情沉重的行走於沙漠中前往該地。那些誘惑之聲指責基督的佈道,使敘述者十分憂心。悲基督之死,「在葬禮的舞蹈中哭泣的影子」是在說自己;「悲傷的合體大聲哀嘆」是指希臘神話中的野獸,往往是人獸或者是獅子頭山羊身蛇尾合體,牠們也在哀嘆文明的式微。敘述者進一步用「十級樓梯的圖象」象徵在精神救贖之路上將面臨的艱難。「十級樓梯」指的是聖若望所寫的《靈魂的黑夜》(The Dark Night of the Soul )一文。祂說:「神聖之愛的神秘階梯上有十級台階。」("There are ten steps on the mystical ladder of divine love.")。愛本身是不動的,它在階梯上端,慾望本身是動的,上上下下追求,經常陷入泥淖,直到「一束陽光」(Sudden in a shaft of sunlight)照亮陰霾,並聽見孩子的笑聲(象徵最完美的初心),呼應了第一樂章。「可笑的是悲傷的時刻的虛度」,一語驚醒夢中人,不要為過去悲傷,也不要空想未來,重視當下,讓每一秒成為可紀念的永恆,包括愛和被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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