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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翻譯小說連載:《幾孤風月》第十八章「孟沃先生的憤慨」
2009/01/17 04:44:25瀏覽1706|回應1|推薦8

第十八章:孟沃先生的憤慨


  過了傍晚六時,仍不見里昂妮和魯伯的人影,費爾德太太開始心急如焚了,徬徨再三,她終於決定派人去梅瑞瓦莊院,探問兩個混帳孩子是否仍賴在那兒。半個鐘點過後,遣去的小廝回來覆命,甚至連梅瑞瓦也騎著馬跟著過來。梅瑞瓦一到,就疾步進入客廳,費爾德太太瞅見他,急急起身趨前探詢。
  「啊,梅瑞瓦爵爺!噢,您把里昂妮那孩子帶回來了麼?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打今兒上午十一點鐘以後,我就沒見到她的人影──或許比十一點鐘稍晚一點,或許更早一些──我也說不貼切。況且,我連魯伯也沒見著,我想,或許他們倆人跑到您那兒去了──」
  梅瑞瓦打斷她像連珠砲般的問話。
  「打今早魯伯出門往妳這兒來起始,我也沒見著這兩個孩子,」他回道。
  費爾德太太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手中的扇子無力地落到地上,她開始急得落下淚來。
  「噢,天啊,噢,天啊,賈斯汀對我千叮萬囑,要我好好照顧她!可是我又哪能提防得到,畢竟那是他的親生胞弟!噢,爵爺,難不成──難不成他們倆小昏了頭,竟然擅自私奔去了?」
  梅瑞瓦將他的帽子和馬鞭擱在桌上。
  「私奔?胡說,太太!不可能!」
  「她是個野丫頭,」太太哭道。「魯伯也是一逕兒瘋瘋癲癲的!嗚嗚,我該如何是好,爵爺?我該怎麼辦呢?」
  「我求妳,太太,把眼淚擦乾!」梅瑞瓦求道。「我深信事態沒妳說得這麼嚴重,他們不可能私奔。看上帝的份上,太太,我求妳鎮靜一點。」
  但是費爾德太太開始發作起一陣子歇斯底里,令他束手無策。梅瑞瓦只得轉向在旁侍立的小廝。
  「好人兒,你即刻騎馬至梅瑞瓦莊院,叫夫人趕緊上這兒來,」他吩咐道,惴惴不安地直眼瞧著癱成一團的費爾德太太。「並且-並且命太太的貼身侍女即刻下樓來這裏照料太太!也許兩個孩子故意躲起來逗弄咱們,」後句話,是他嘀咕著說的。「太太,我求妳別大驚小怪!」
  費爾德太太的貼身使女忙忙拿著嗅鹽跑下樓來,太太稍稍回過神來,平躺在沙發上喃喃祝禱,要上帝見證她委實克盡其職,這一切全非她的過錯。梅瑞瓦問了她一些問題,她只自顧自地抱怨世間人心叵測若此,她不知賈斯汀聞悉醜聞會有如何的反應。沒多久,梅瑞瓦夫人乘著她的馬車抵達,也即刻被請至客廳。
  「太太!怎麼了,太太,發生什麼事了?安東尼,他們還沒回來?哼,兩個孩子只不過想嚇嚇咱們罷了!相信我,絕對是這麼回事!妳別心煩,太太,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她步向激動焦躁的女監護人,開始慇懃地摩擦她冰冷的雙手。「噓,太太,別說話。我相信,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或許他們跑到哪兒去,迷了路,妳知道他們一騎馬出去就跑得好遠。」
  「親愛的,魯伯是在這兒長大的,對這鄉間的一坑一洞他都瞭若指掌,」梅瑞瓦在旁低聲說道。他復轉身面向小廝,道:「請你去馬廄問問,看看爵爺和里昂妮小姐是否牽馬出門了。」
  十分鐘過後,小廝回來答道:魯伯爵爺帶來的馬還好端端地繫在馬房,一整天都呆在那兒沒動。費爾德太太聞訊又發作起來,幾至昏厥,梅瑞瓦則雙眉緊蹙,沈吟不語。
  「這令我百思莫解,」他終於嘆道。「假使他們私奔了──」
  「噢,安東尼,他們真會做出這等事來?」珍妮佛失色驚呼道。「噢,不會的,應該不會的!唉,她這孩子心目中只容下公爵一人,而魯伯他呢──」
  「妳聽聽!」爵爺銳聲道,舉起一隻手。
  他們聽見屋外頭傳來馬蹄聲和車輪輾過碎石的轆轆聲;費爾德太太聞聲掙扎而起。
  「謝謝老天爺,他們終於回來了!」
  安東尼和珍妮佛不約而同地拋棄虛弱的太太於不顧,雙雙搶著奔至大廳觀望。只見沈重的大門此刻大開大敞,亞旺公爵大人正昂然邁入屋內,身著深紫織金細天鵝絨外套,外披層層披肩大氅,大氅隨隨便便地敞著,足登長靴,靴面光可鑑人,清貴高華之氣溢於言表。他行至門檻一頓,手執單眼鏡,審視梅瑞瓦夫婦。
  「哎呀!」他懶懶洋地嘆道。「貴客不期臨門,幸何如之。夫人,您最虔敬的僕人在此,恭迎芳駕。」
  「呃-天呀!」梅瑞瓦道,語氣竟渾似一名做錯了事的孩子。
  公爵大人的唇角微微抖動一下,而珍妮佛則羞得滿面通紅。梅瑞瓦未忘禮度,趨身向前。
  「擅闖寶宅,特此謝過,公爵閣下,」他僵硬地說道。
  「豈敢,」公爵大人欠身道,「蓬蓽生輝,實乃在下之榮幸。」
  梅瑞瓦亦欠身還禮。
  「費爾德太太因事求我前來相助,」他道。「相信我,否則我絕不致來此相擾。」
  公爵悠閒地脫下大氅,並理直衣褶。
  「咱們何不退至客廳再議?」他柔聲提議道。「你方才言道,太太有事需要協助?」他帶路來至客廳,並在門檻躬身延請他們入內。費爾德太太瞥見他,尖叫一聲,旋即倒在沙發座墊上動彈不得。
  「噢,上帝慈悲!是賈斯汀!」她驚呼道。
  珍妮佛走向她。
  「噓,太太!別激動!放鎮靜些!」
  「妳似乎身染奇恙,堂妹,」公爵大人論道。
  「噢,賈斯汀──噢,公爵大人,噢,堂兄!我壓根兒也沒料到!他們看來那麼天真無邪!我簡直不能相信──」
  「天真無邪!他們當然天真無邪!」梅瑞瓦嗤道。「別再重提他們私奔的蠢話!毫無根據可言!」
  「啊,安東尼,你真的這麼想?」珍妮佛欣然道。
  「恕我冒昧,」公爵道,「但我希望大夥能解釋清楚。請問,我那被監護人身在何處?」
  「那,」梅瑞瓦道,「即問題的癥結。」
  公爵倏然靜止不動。
  「是麼!」他輕聲道。「請繼續。堂妹,我必須求妳節哀順變。」
  太太的慟哭嗚咽聲稍歛。她緊緊攥住珍妮佛的手,仍不時哀哀抽泣數聲。
  「我所知有限,」梅瑞瓦道。「她和魯伯打今早十一點之後,即不見了人影。」
  「魯伯?」公爵大人重複道。
  「我應先和你說清楚:這三週以來,魯伯一直在寒舍作客。」
  「何其突兀,」亞旺道,雙目如瑪瑙般冷硬。他轉身,將鼻煙壺擱在桌上。「謎團似乎已然解開了,」他仍神定氣閒地評道。
  「公爵!」這回是珍妮佛說話了,公爵大人僅漠然轉首注視她。「如果你以為──以為他們私奔潛逃,我相信──噢,我相信這絕非事實!他們倆小從來未曾起過這種念頭!」
  「是麼?」亞旺的犀利的目光自一人移向另一人。「請為我釋疑!」
  梅瑞瓦搖搖頭。
  「說實話,我辦不到,但是我願意以我的榮譽擔保:他們之間毫無男女私情可言。他們在一起,簡直像對咶噪的孩童一般,就拿眼前這關節來說,我還在懷疑他們又出了什麼點子想戲弄咱們。此外──」他語音一頓。
  「嗯?」亞旺接道。
  珍妮佛此時插口道:
  「公爵,里昂妮成日滿口只談你一個人的事!」她衝口說道。「她全心全意只──只仰慕你一個人!」
  「我原亦以為如此,」亞旺應道。「但人也有料錯之時,我記得有句俗諺,說『少不更事,青春難期』什麼的。」
  「實情絕非如此,」梅瑞瓦斷言道。「咳,他們在一起,總是爭鬧不休!況且,他們沒騎馬出去。我想,他們也許悄悄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好讓咱們驚嚇一番。」
  此際,一名小廝進入客廳。
  「嗯?」亞旺頭也不回地詢道。
  「公爵大人,孟沃先生來訪,想和魯伯爵爺說句話。」
  「我無幸識得孟沃先生,」公爵道,「但你不妨請他進來。」
  一名短小精幹的紳士進室。此人雙頰噴紅,兩眼冒火,氣沖沖地環顧眾人一眼,判斷公爵為此屋主人,衝口就問道:
  「你就是魯伯‧亞勒斯泰爵爺,大人?」
  「非也,」公爵大人道。
  憤怒的矮小紳士旋身轉向梅瑞瓦。
  「你呢,先生?」
  「我乃梅瑞瓦,」安東尼答道。
  「那麼,魯伯‧亞勒斯泰爵爺在哪兒?」孟沃先生氣急敗壞地追問道。
  公爵大人挑了一撮鼻煙末。
  「咱們全都想知道這一點,」他道。
  「他媽的,先生,你們想把我當猴兒一般戲耍?」孟沃先生怒火更熾。
  「本爵從不與他人戲耍,」公爵悠然道。
  「我來這兒,找的是魯伯‧亞勒斯泰爵爺!我要和他說句話兒!我要他向我解釋!」
  「親愛的孟沃先生,」亞旺道,「歡迎加入咱們的陣容!原來,咱們竟有志一同。」
  「你又是哪門子的鬼?」矮小紳士忿忿嚷道。
  「先生,」公爵大人欠身一禮,「我相信我正是『魔鬼』,至少時人如此稱之。」
  梅瑞瓦雙肩抽搐,勉強忍笑。孟沃先生霍然轉向他。
  「難不成這是所瘋人院?」他問道。「他是誰?」
  「他就是亞旺公爵,」梅瑞瓦忍唆不住道。
  孟沃先生的箭頭旋即指向亞旺。
  「哈!那麼,你就魯伯爵爺的兄長!」他恨聲道。
  「實乃本爵之不幸也,先生,相信我。」
  「我想知道的是這件事!」孟沃先生道。「我的菊花青在哪裏?」
  「在下毫無概念,」公爵大人平心靜氣地答道。「在下壓根兒不知閣下在胡說些什麼。」
  「唉,我也摸不著頭緒,簡直是雞同鴨講!」梅瑞瓦輕輕笑道。
  「我的菊花青!我講的是四隻腿,會跑的馬,公爵!牠在哪裏?你回答我!」
  「我求你見諒,」公爵道。「我恐怕不知尊畜刻在何處。事實上,此時此際,我對你那匹馬興趣闕如──遑論其為青花馬或栗花馬。」
  孟沃先生氣得高舉雙拳。
  「你不感興趣!」他噴著唾沫喊道。「我的寶貝牲口給偷走了!」
  「容我由衷致悼,」公爵大人掩口打了個呵欠道。「但我看不出這與我何關。」
  孟沃先生雙拳猛搥桌面。
  「失竊了──公爵,就在今日,被你那混蛋弟弟給偷走的!」
  在場眾人聞言,全都驟然相覷無聲。
  「繼續講!」公爵大人命道。「你如今倒勾起咱們無限的興趣了,請說──魯伯爵爺何時、何地、如何、為何竊走你的馬匹?」
  「公爵,你那寶貝弟弟是在村裏偷走我那菊花青的,就在今天上午!公爵,請容我這麼說,我以為他簡直無法無天!而且,還對我極盡侮辱之能事,枉顧我合法的權益!讓我怒不可遏!我平素極難得動氣,公爵大人,但是我從鐵匠那兒得知他的留言,那種話,來自他那等身份血統的人──」
  「啊,他給你留下口信,是不是?」梅瑞瓦插口問道。
  「他要鐵匠傳話,爵爺!我的馬伕今早騎著我那匹菊花青到村裏辦事,馬兒失蹄,掉了蹄鐵,就把它牽到鐵匠鋪,我的人做事一板一眼,沒啥差錯!就在鐵匠科根給我那牲口釘蹄鐵的時候,我那馬伕徒步到法利農場去給我辦事。」他重重喘著氣。「他回來取馬的時候,馬兒卻不翼而飛!而鐵匠科根──該死的渾人!──告訴我,魯伯爵爺堅持要騎用我的馬──我的馬,公爵!──還大喇喇地撂下一句話,說他問候我,謝謝我把馬借給他!」
  「這孩子的禮數大見長進,」公爵大人評道。
  「進步個屁,簡直胡作非為,公爵大人!」
  珍妮佛忍不住格格一笑。
  「哎呀,天底下哪有這種孩子!」她笑道。「他究竟要騎走你的馬兒做什麼,先生?」
  孟沃先生怒視著她。
  「問得好,夫人!問得好!他要我的馬做啥?這人瘋了,該關到瘋人院裏去!科根說,他像發了瘋一般,跑到村子裏,連頂帽子也沒戴!村子裏的人只曉得張著大嘴瞧他,沒有一個人有腦子出面去阻止他偷走我的菊花青!全是一群笨蛋,公爵!」
  「我相信閣下所言不虛,」亞旺道。「不過,迄今我瞧不出你的口訊能對咱們有何助益。」
  孟沃先生亟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公爵大人,我上你的大門,並不是想對你有什麼助益!」他暴喝道。「我來,是想要回我的菊花青!」
  「我如果有那匹馬,決然會歸還於你,」公爵大人溫言道。「不幸地,乃是魯伯爵爺擁有你的馬匹。」
  「那麼,我要他還我!」
  「無謂傷神,於己無益!」亞旺好意勸道。「無疑地,他自然會歸還於你。我想知道的是,為何魯伯爵爺借走你的菊花青,以及他前往何處?」
  「如果那名混帳店東的話可以相信,」孟沃先生道,「他跑到樸資茅斯去了。」
  「顯然──逃到國外去,」公爵大人自語道。「是否有名女子與魯伯爵爺同行?」
  「沒有,他獨自一個人!他們說,魯伯爵爺像瘋了一樣,拼命去追趕一輛馬車,橫豎不是正常人做的事!」
  公爵睜大雙目。
  「我幾乎瞥見一線曙光,」他道。「繼續講。」
  梅瑞瓦搖搖頭。
  「我則仍在五里霧中,」他坦承道。「事態愈發費人疑猜。」
  「恰為其反,」公爵大人柔聲應道。「咱們應幾可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我不懂你們──你們這一夥人!」孟沃先生跳腳道。
  「諒你也不懂,」亞旺道。「你方才說道,魯伯爵爺為追逐一部馬車亦直奔樸資茅斯而去。馬車中為何人?」
  「佛萊契說,是個鬼法國佬。」
  梅瑞瓦聞之怵然一驚,珍妮佛亦然。
  「法國人?」梅瑞瓦重複道。「但是魯伯為何──」
  公爵大人森然一笑。
  「疑團,」他道,「今已迎刃而解。孟沃先生,原來魯伯爵爺向你借馬,乃是為了追趕德‧聖維伯爵。」
  只聞得梅瑞瓦男爵驚喘一聲。
  「那麼,你竟然早就知道他曾到過這裏?」
  「我原先不知。」
  「那麼,你如何──天曉得──?」
  公爵再度挑用一撮煙末。
  「讓咱們說──是直覺好了,親愛的安東尼。」
  「但-但是魯伯為何要拼命追趕德‧聖維?並且-並且,德‧聖維往樸資茅斯的方向走幹什麼?他說他要往北走,去探望他的朋友!我全被搞糊塗了!」
  「我想知道的,」珍妮佛道,「是里昂妮究竟在哪裏?」
  「對,這是問題的核心,」梅瑞瓦點頭道。
  「容我插口,爵爺,」孟沃先生搶道,「我覺得問題的核心是我的菊花青,牠如今到底在哪裏?」
  他們全都轉向公爵尋求解答。
  「里昂妮,」公爵道,「此刻正在赴法國途中,和德‧聖維伯爵在一起。我想,魯伯亦在赴法途中,因為,我估計他無法在他們離英之前趕上他們。孟沃先生的菊花青目前很可能仍留在樸資茅斯,當然,除非魯伯決定帶牠登船去法國。」
  孟沃先生一骨碌倒在距他最近的一張椅子內。
  「帶──帶我的馬去法國,公爵?噢,簡直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看上帝的份上,亞旺,你說清楚一點!」梅瑞瓦求道。「德‧聖維帶里昂妮走有什麼意義?他從來沒見過她!」
  「相反地,」亞旺道,「他見過她許多次了。」
  珍妮佛聞言站起身來。
  「唉,公爵,他不會傷害她吧?」
  「不,夫人,他不會傷害她,」亞旺應道,目中精光一閃。「妳瞧,他應該沒有機會,因為魯伯──和我將啣尾而至。」
  「你會追去?」
  「我當然非去不可。目前咱們能做的,就是將運氣全押在魯伯這孩子身上──看來,我這輩子竟然還會欠下他一筆人情債。」
  「亞勒斯泰,這一切匪夷所思,其中究竟有何玄機?」梅瑞瓦質問道。「魯伯一發現里昂妮和德‧聖維容貌酷似,就大嚷其中定有蹊蹺。」
  「原來魯伯瞧出來了?我似乎低估了這孩子的眼力。我相信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隨我到書房來,親愛的梅瑞瓦。」
  霎時間,安東尼竟忘懷了以往的敵意,隨他走到門口,但孟沃先生此時自椅中一躍而起。
  「但是你說的這些,完全不能幫我尋回我的馬來!」他苦著臉道。
  亞旺頓住腳步,一手仍扶在門把上,他轉身望他。
  「你這位孟沃先生,」他傲然道,「我對你那匹牲口已然厭煩不堪。牠躬逢其會,適時派上用場,時候到了,自然會物歸原主。」他和梅瑞瓦一前一後出了客廳,並隨手關上廳門。「你請稍待片刻,安東尼。詹森!」
  總管應聲趨前聽命。
  「公爵大人?」
  「即刻叫他們將我的『霹靂彈』和『藍彼得』套上跑車〔註一〕,將我的大提箱擱在車上,並且叫她們女人家給里昂妮小姐打點一包盥洗衣物。半個鐘點以內辦妥,詹森。」
  「是,公爵大人,」老總管躬身道。
  「現在,梅瑞瓦,這邊請。」
  「天哪,你真冷靜得出奇!」梅瑞瓦驚歎道,尾隨他進入書房。
  公爵大人步向書桌,自抽屜中取出一對鑲金手槍。
  「簡言之,安東尼,事情梗概即此:里昂妮是德‧聖維的女兒。」
  「我從沒聽說他有個女兒!」
  「此事無人知曉,但或許,你知道他有一個兒子?」
  「不錯,這個我自然知道,我見過那孩子多次。」
  「他若和德‧聖維有血緣關係,你我則均可為他的親戚了,」公爵大人道,啪地一聲將槍上膛。「那孩子的真姓是邦納。」
  「親愛的上帝!亞勒斯泰,你難道說,德‧聖維竟有天大的膽子犯綱亂紀,擅自換嬰?全為了阻止他弟弟亞芒日後承襲爵位?」
  「我很欣慰,你倒機敏,立時捉摸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公爵道。「我求你,目前暫時保密,因為時機尚未成熟。」
  「很好,我答應你,但是此種惡行令人髮指!他知道你知情麼?」
  「我最好打從頭和你敘述一遭,」亞旺嘆了口氣道。

  當他們終於步出書房之際,梅瑞瓦的表情陰晴不定,相當複雜,並且似乎驚異得說不出話來。珍妮佛正在大廳等候他們,見他們現身,舉步迎向他們。
  「你這番就要去了,公爵?你──你會帶她回到這裏?」
  「這目前還難說,」亞旺答道。「不過,我會絕對保障她的安全,夫人。」
  她垂下眼睛。
  「是的,公爵,我相信你一定辦得到。」
  公爵大人微微一哂,低頭注視她。
  「在下受寵若驚,」他道。
  她伸出一隻玉手,但有些躊躇。
  「里昂妮──她和我說了許多,令我無法不體會到你的──你的善心。」她語音一頓。「公爵,咱們過去的恩怨已成過往雲煙,彼此不應再擱在心裏。」
  公爵大人握住她的手,輕輕一吻,嘴際掛著一抹微笑。
  「珍妮,如果──我說我壓根兒沒把那檔事放在心上,作為一個女人,妳心裏還真會不是個滋味呢。」
  「不,」她答道,忍唆不禁,噗哧一笑。「我心中會十分歡喜。」
  「親愛的,你若歡喜,我即於願已足。」
  「我想,」她道,「如今有個人兒在你心中占了較我以往更重的份量。」
  「妳這一點說錯了,珍妮,我沒有心,」他應道。
  相繼的,是一片沈默;一名小廝適時而入。
  「公爵大人,您的跑車在外頭等著。」
  「你打算怎麼渡海?」梅瑞瓦問道。
  「乘我的『銀色皇后號』,它此刻正在南罕普敦水域待命──除非魯伯已經動用了它。果真如此,我想我會另行雇艘船渡海。」
  孟沃竟還留著沒走,此時趨身向前。
  「公爵,我拒絕留在客廳和那個發歇斯底里的女人在一起,」他道。「事不關己,你自然會說你厭倦聽我嘮叨我那匹馬,可是我要你此刻將牠物歸原主!」
  公爵已經穿上他的大氅,聞言仍從容不迫地戴上他的帽子和手套。
  「梅瑞瓦爵爺應極樂意助你一臂之力,」他道,唇際掛著一絲調侃的微笑。他對眼前數人低低躬身一禮,翩然轉身而去。


第十八章譯註

〔註一〕 跑車  「霹靂彈」和「藍彼得」都是公爵駿馬名。跑車有別於轎車,無車廂、敞篷,車身輕便,以臻高速。


*《幾孤風月》第九章「里昂與里昂妮」                *《幾孤風月》第十章「芬妮郡主義憤填膺」
*《幾孤風月》第十三章「里昂妮的教育」             *《幾孤風月》第十四章「魯伯‧亞勒斯泰爵爺登場」          
*《幾孤風月》第廿九章「里昂妮的失蹤」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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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技巧很好的一章
2009/01/17 04:49

此章雖短,但如同亞旺公爵從安諸返回巴黎、戲弄老好先生戴夫南那章,文學技巧十分嫻熟。

此章寫得像一幕狀況喜劇(situation come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