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大學-2001

著者: Jacky Chen
共同編輯: 李董

我跟著台灣觀光團，
參加2001年初二出發的北京五日遊。
我告訴旅行社，
五日後我就跳機，
請將回程改開在四月份，
於是展開我的北京自由行。

初次來到京城，
我參觀了紫禁城、大鐘寺、圓明園、天壇，
以及萬里長城，
還有冰雕燈會。
年初三團進天安門，
我感到一股肅殺之氣迎面而來，
偌大的廣場上遊人甚少，
只有打太極拳的、推娃娃車的、放風箏的、掃地，
還有扯鈴的，
但再仔細一瞧，
卻全是20幾歲留著短髮且喬裝成不同身份的軍人，
連娃娃都是假的，
而遠則處全是警備車。
我納悶天安門事件都十年以上了，
北京還這麼封閉？
我們匆匆照完像後即被要求迅速離去。
之後我始從電視上得知，
原來在除夕夜，
天安門廣場發生了法輪功成員自焚事件，
而這個消息卻被封鎖了15天，
一直到元宵節過後，
全國才一起同聲譴責法輪功，
法輪功自焚者懺悔自責的影片在電視上定時重播，
一時之間，人民大學的校園裡沸沸揚揚，
到處貼滿了譴責法輪功的海報，

團出後，
我先在王府井找了家小旅館住了下來，
等待元宵節後人民大學開課。
隨後我搬進了人大僑生宿舍，
一天80元人民幣，
我準備住三個月，
僑生宿舍還不算太差，
有暖氣、電視及個人衛浴間，
但是沒有冰箱，
反正我買的萊陽梨往窗外一擱，
放一個月都不會壞。

北京旋即天氣轉壞，
陷入有史以來最大的沙塵風暴中，
校園寸步難行，
我學大家閉著口倒著走，
此時氣溫是零下19度。
有一天，
我在公用電話亭前排對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等了半天輪到我後，
我發現帶著羽毛手套無法按電話鍵盤，
可是一脫下手套，
我又立即穿戴回去，
決定放棄。

開始上英語課了，
我認識了北京共青團的陳經理。
陳經理跟我同年，
因為個人的工作業務繁忙，
經常遲到，
而住宿舍的我就自願幫他占位置。
陳告訴我他正準備移民澳洲，
並打算明年先去澳洲，
半年後再接他新婚妻子―玲來團聚，
但必須先把亞思考過。

我告訴他，
我來自台灣，
也準備等亞思考過後，
移民澳洲，
但不知何時才能考過。
起先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為我又是中華民國開國以來第一個到北京學亞思的台灣人，
我們旋即成為莫逆之交，
互相打氣，
陳每每要我保重，
並關心我是否需要手頭上的支援。

在北京城裡生活，
手頭上的支應難不倒我
但最不習慣的是宿舍的女服務員打水，
他們總是每天早上9點進來把銀膽水壺倒滿熱水，
然後離去。
由於室內恆溫27度，我總是穿著內褲，
於是我叫她們不要進來打水了，
我自個兒會打，
因此他們敲門我就不理。
像是有天早上，
兩個年輕服務員照例用鑰匙開了我的門進來，
一前一後拆了我的浴簾跟窗簾就走，
如入無人之境，
也不管我正在上大號，
到底也沒把我當個人。

我每週還是固定游泳，
我從中關村坐一小時公車到西直門，
改搭地鐵，
然後從王府井出地鐵，再轉公車到工人體育場游泳池游泳。
單程三個小時，
算是我星期天的休假運動。
在北京游泳需要有深水證，
否則不能下水，
而申請證件要繳15元人民幣，
並需通過被救生員測試。
當時室外-16度，
室內16度，
因此叫溫水游泳池。
救生員要求我游一圈給他看，
我一邊抖一邊告訴救生員，
這水那麼冷，
我一跳下去就得兩千公尺，
否則會冷死。
一個小時後我游完起來，
換好衣服，
準備拿證，
救生員換班了，
新來的說：「你再游一遍我看看！」
我說：「我寧願下次再付你15元做測試，現在打死也不下去了。」

二月1日，
北京申奧的號角聲響起，
為了「淨化校園」，
一夕之間所有譴責法輪功的海報都不見了，
改成申奧的標誌與學生熱情的支援，
效率之高媲美迅雷不急掩耳。
我正在納悶時，
國際奧運使節團已經進駐北京，
並準備從兩個角逐者中決選一個2008奧運主辦國。
我親眼看到，
北京機場延綿八公里的聯外道路，
從零度以下枯黃野草，
又是一夕之間變成綠油油的青草，
走近一看，
全噴上了綠色油漆，
我突然間莫名地自豪起來了，
雖然我不是喝黨的奶水長大的，
但有這樣的魄力，
還怕他中國不強嗎？

在華人老師、華人學生、中文解題、猜題與記題中，
我完成了三個月的亞斯集訓。
回台前，
我到北京五星級亞洲大酒店櫃檯用100元美金換人民幣，
想用來買車票，
年輕漂亮的女服務員說什麼也不換給我，
除非我能提出住宿證明。
我告訴她，
我要趕車，
麻煩您姑奶奶給我600人民幣就好，
她不肯，
於是我說500、400、300？
最後一個日本的住宿的旅客幫我換了720元，
我謝謝他並要給他100元，
他則是婉謝了我微薄的心意。
陳送我去飛機場前，
先來宿舍接我。
人民大學宿舍的那兩位女服務員，
堅持要檢查完我的宿舍才放人，
我告訴陳，
宿舍裡面就兩個枕頭和那個破銀膽水壺，
就算我奶奶還在，
也不會拿來用，
她們怕我拿什麼？
想想，
或許民主社會與共產制度原本就有天壤之別吧！

陳送我去飛機場時，
已經是四月了，
氣溫19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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