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定河邊的枯骨每被春閨夢一次就多死一次
每被後人吟詠一次就多死一次
苔蘚爬滿漫漶的墓碑，燃燒了起來
苔蘚佔領了城牆，宣告它們的勝利
藤蔓纏繞無名士兵的墳塚
他在夢中還掙扎著想活下去

太武山下成列成群的忠魂
海印寺的梵唄超度漂泊精靈
半尺的駐地太委屈您們了！
不再有槍砲聲了，我軍的，敵軍的
大膽不必再挑大擔了，二膽不必再挑二擔了
水頭碼頭迎來喧鬧的觀光客
被砲彈釀造過的高粱很利，割破旅人的舌尖
染過血的菜刀不殺敵人，讓它們當伙夫
毋忘在莒！不必再舉了！
舉起的是領隊的引導小旗
殺豬拔毛！豬已成席上東坡肉，毛已脫落
法輪大法好的經幡妝點莒光樓外的榕蔭

身為將軍，我非常抱歉
讓您們永遠地躺在侷促的海浪凝固的大理石下
我卻在震旦神州打造了萬坪別業
和昔日的敵軍，今日的中國軍
以小白球推敲和平的方略

新聞紙上，電影螢幕上，電視頻道上，槍砲聲已生產過剩
歷史上的戰爭英雄器宇軒昂，英姿煥發
但我不願坦克開進我香艷的床上
拂過草叢，陣陣金色的風，才是值得歌頌的戰爭美學
戰場應該開在溫柔鄉，而不是亂葬崗
身為將軍，我非常抱歉

(原刊載《笠詩刊》305期，頁100─101，2015年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