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著聲音,我踏出內室,越過玄關的上框繼續往外走。因為是老房子,沒有電燈,陰鬱的木板房,靠著外頭月亮乍明乍暗的光線,隱約可以看出屋內現象。
我扭頭望向聲音出處,原來不是窗,而是從木門的下方發出來的,我凝眼望去,就在這時,門下方徐徐伸出一只小小的、握成拳頭的小手,但它齊肘而斷,不斷地做出敲門的動作。
「喀!喀!」聲,就配合著那動作一敲一響……
我……我捂緊跳動的心口,張大嘴,呆挺立住,無法動彈,接著耳際傳來哽咽、斷續的嫩音:
「開門!開門!讓我回家!讓我回……」
門被敲得巍巍震顫,彷彿就快被敲開來。
我當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萬一,門被敲開來,『它』就會進來了,但『它』是……什麼啊?」
我向來不信什麼鬼怪,也完全沒有概念,但是面前的情況,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凄詭!
「開門!讓我回來,我要進去了……」
腦際傳來的最後這句話,讓我驚醒,我渾身顫慄不停,手都可以伸進來了,它當然也可以隨意進來啊!
想到此,我僵硬地轉回頭,半爬半跌的爬回內室睡房,抓緊棉被,將全身緊蓋的密不透風。
「救我……救我啦!我不能呼吸,我不想在地底裡,救我……救救我……」
天啊!稚嫩的恐怖聲音還是沒有消失,好像是『它』進來了,飄到我棉被上,一再、一再的對我狂喊、呼叫。
這應該不會又是我的幻覺吧?在極端恐怖中,我忘了是如何渡過這午夜的。
次日,我醒來,發現全身溼透了!
接著,我打電話給外子,想向他說這件事,可是,他卻以公司很忙,改日再談,匆匆掛斷了話線。
怎麼辦呢?
我能找誰幫忙啊?以前從沒遇到過這種事,也不知道遇到了該怎麼做?
我滿腦子只剩想回家的念頭,回到以前那個跟外子租的家……
♦
定期打掃的人來了,一共有兩位,一位叫吉彥伯,負責整修庭園、花草;另一位是女的,叫阿銀,負責打理房舍。
有人作伴,對現在的我來說,是一件萬分高興的事哩。
奇怪的是,他倆人一齊進來、一齊開始工作,只跟我簡單打個招呼,始終不多說話。
我準備了午飯、點心,他倆卻告訴我,他們自己帶有吃食,這讓我很尷尬。
阿銀大概看出我的尷尬,她看一眼吉彥伯,首先用起點心來,吉彥伯看了,用混濁的眼,看我一眼,也拿起點心享用。
用完點心,吉彥伯沙啞的告訴我:「庭園後方,有一片沼澤,妳最好不要靠近。」
「啊!是的!」我點點頭,笑道:「原來有沼澤,怪不得取名叫『瀧澤園』。」
他們沒有接話,只沉寂著。
頓頓,我忽然想起,便低聲道:「請問……這裡有個叫櫻子的人嗎?」
只見阿銀的臉剎時變白,她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吃著點心,我轉望吉彥伯,他也低下眼,喝茶。
我完全沒看出不對勁,只是繼續說道:「她是……小孩子,對不對?是鄰居的小孩嗎?還是?」
「啊!我吃飽了,感謝妳的點心,我得趕快打掃,不然我怕天黑前會做不完。」
說著,阿銀起身,連吉彥伯也咕嚕嚕的喝完茶,離開午茶間。
這棟古老的房舍太大,原本的主人還備有這間午茶間,愣怔間,我在陽光篩下來的亮麗午茶間,把茶具收拾妥當,才進房去小憩一會。
午後,將近三點,我閒著沒事便信步走向庭園。
庭園真的十分廣大,繞著、繞著,感覺會迷失在樹林中哪。現在不是正午,加上陰天,樹林裡有點陰晦不明。
遠遠的,我看到一團影子,僵直立定著,走近了,才看出是吉彥伯。
奇怪了,他這會兒應該是賣力的在修剪林木、花草才對,怎麼……?
接著,我看到他雙手合十,俯首為禮。此舉吸引我走得更近了,他應該是聽到腳步聲,急忙放下手,撿起地上的工具與大剪子,回頭走了。
走近後,我呆住了……
剛才,吉彥伯合十俯首作禮的對象,赫然是一棵小不几伶的櫻樹!
因為是初夏,是櫻花都謝了的時節,但是這株小櫻樹看起來也未免太枯朽了吧?好像快死掉一般……
想到這裡,我驀然憶起一再出現的小孩臉,還有那個稚嫩、不斷哭喊著救我、救我的聲音。
我連忙追上去:「吉彥伯!吉彥伯!等等我。」
我喘著大氣,緊張的問道:「剛才,你剛才幹嘛拜那棵小櫻樹?請你告訴我,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麼事?請你告訴我!」
吉彥伯用那對混濁的眼,冷冷盯住我。
好一會,他只是搖搖頭,便快步的走了。
既然他不想說,大概也問不出個什麼,我轉個方向想去問阿銀,不料,阿銀也一樣,以工作為藉口,閃躲我的問話。
就這樣,他倆又默默地工作到下午,快四點左右便不約而同的停下手,跟我打個招呼,就下工離開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