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卑微與否存乎於一心，瀕臨人生終點的心情，却還殘留難以割
 捨的牽掛，惟人來人往的定律古今皆然，任誰也無法與不願遁逃…)

如果生命的過程是一連串記憶所累積，那麼充滿喜怒哀樂的命運型態，
便成了生活的主要軌跡；假使生老病死注定跟隨人們的一生，那麼悲歡
離合就是生命必須要面對的組合。

然而每一個人的命運不同，就好像不一樣的面孔，都是上天老早就已經
注定，有的人榮華富貴過一生，卻也有人顛沛流離過日子，在社會的每
一個角落，總是上演著令人深思的小故事。

日昨北上探望住院的叔叔，叔叔蜷曲著虛弱的身體，口鼻插著維生導管
藉由儀器呼吸，正在和無情的命運之神搏鬥，生命的無奈戲碼總是循序
悄悄上演，不論是達官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都一樣，任誰也無法避免生死
輪迴。

從設備新穎的醫院步出之際，刺眼的艷陽照得人睜不開眼睛，眉間也因
為叔叔的病情而緊縮在一起，心情更是沉重，雖然是生命必然的路途，
卻也教人感到不捨。

然而路過人行道轉角處，發現一位老人手持廣告招牌，吃力的佇立在路
邊當活廣告，碩大的廣告招牌內容是幾步之遙的新建別墅群，精美而動
人的豪宅畫面極為吸引人，在那個高級住宅區的別墅價位應該不便宜吧？

老人年紀大約七十多歲，佈滿皺紋的臉龐彷彿是歷盡滄桑的故事書，不
知道佝僂的身軀如何承受得了那麼大的廣告招牌？在烈日下用力撐著別
墅廣告打零工可以賺多少錢？他為什麼沒辦法在家裡含飴弄孫享清福？

一連串的問題縈繞在心頭，伴著炙熱的艷陽讓我汗流浹背，不知不覺中
感到眼睛微微濕潤，而鼻頭也覺得酸酸的。

老人活廣告的旁邊有一家餐廳，車水馬龍的顧客絡繹不絕，有的人甚至
還要拿著號碼牌等待用餐，從明亮的落地窗往裡面望去，但見餐廳內擁
擠的顧客正在大快朵頤享用美食。

老人的活廣告大招牌與顧客等待用餐的號碼牌，面積相比差距何其大！
艷陽下的老人站在發燙的水泥地，僅用一頂競選廣告的棒球帽遮陽，對
照餐廳內酒酣耳熱的冷氣房，好像訴說著生命奇妙與詭譎的故事，而那
些故事內容卻是讓人無法理解。

根據媒體報導，路邊廣告舉牌員的文宣手法，是近幾年才逐漸興起的風
潮，最早可以追溯到選舉活動時，候選人利用人潮密集的交通要道，僱
用工讀生或者候選人本尊佇立街頭拜票，以及散發文宣品。

後來演變為商業促銷手法，不過如果那些活動會影響交通安全的話，便
是違法的行為必須遭受警方取締而罰鍰。和穿梭於紅綠燈兜售玉蘭花的
阿婆們一樣，都是遊走於灰色地帶而謀一口飯吃。

不過很多警察面對這些年齡幾乎可以當阿公和阿嬤的老人們，總是睜一
隻眼閉一隻眼告誡一番，不忍心開單，他們也會很識相的迴避警察，所
以在繁榮的街道常可看到他們的蹤跡。

有一位警察面對媒體的質疑便很直接的表示，如果他們生活過得去的話，
誰會冒著風寒與烈日辛苦賣玉蘭花或者是舉著大招牌當活廣告賺錢？假
使真的開單處罰幾百元罰鍰，他們豈不是白做好幾天的零工了嗎？

路邊的廣告舉牌老人、車陣中兜售玉蘭花與口香糖的阿婆們，和警察體
貼入微的做法，交織成令人鼻酸的畫面，也讓人想起黃春明小說 《 兒
子的大玩偶 》 故事中， 所描述的台灣早期社會，然而過了幾十年而
跨進廿一世紀的今天，卻還有新貧階級以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過日子，
難道這就是人生奧妙的地方嗎？

看到叔叔失去健康宛如風中殘燭的情況，難免感到悲傷而無可奈何，不
過很多人在平時擁有健康身體之際，通常不太珍惜自由自在身子，總覺
得「身體勇壯」是天經地義的事，等到失去健康的時候，才驚覺生病的
痛苦與無奈，從醫院探望病人最能夠體會這樣的道理。

從長輩的身體情況以及廣告舉牌員看人生，不禁發現「健康與命運」、
「財富與享受」這樣的對比現象，在我們的社會中屢屢可見，與其怨嘆
命運作弄人而鬱鬱寡歡，倒不如敞開心胸坦然面對，然後在年輕時認真
規劃一個令人滿意的生活方式，也許是現代人必須體認的生命價值，更
是人生目標的必然法則呀！

(更生日報副刊97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