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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快樂丸談起
2009/03/07 10:16:22瀏覽717|回應0|推薦4

        講多了政治,會對人的身心靈有不好的影響。因此這星期開始立志戒它一陣子:想法子多談歷史、談生活、談談開心快樂的事。

 

        世衰道弊,曾幾何時,「快樂」也變成必須努力追求才能得到的東西。就像單純地戀愛與安適的睡眠一樣,這二者現在都有二性專家與睡眠門診幫大家的忙。「快樂門診」至今是還沒看到,不過前幾天新聞倒是有一則「快樂丸」即將在英國上市的消息。聽說它可以幫人抹去不愉快的記憶,忘記創傷;也就是只留下快樂,忘記難過。當然消息一出,馬上就有正反二面的聲音。主要批判的意見不外乎:違反人性,遺忘錯誤會使人無法從錯誤中進一步學習成長云云。

 

科學成就先於社會成熟度

        我個人倒是正面看待:這又是另一個「新事物與科學的成就先於社會成熟度」的事例。時間長河裡信步撿拾,滿滿盡是這一類的卵石。比如說,茶與咖啡都曾被視為敗德的催情藥;十六世紀在倫敦只有特種行業女子才穿內褲。就連降落傘這種救命的東西,早期也被視為欠缺男子氣概,許多飛行員寧可摔死也拒絕配帶。

 

讀書的時候看過人類學上的這個案例:傳教士送的斧頭,毀滅了澳洲原住民的社會秩序。原來澳洲的原住民長久停留在新石器時代的文化水平,像石斧這種精細的工具必須有好的選石的眼光,與長期間的琢磨才能做成;也因此只有老年人才擁有石斧,年輕人必須以求教長輩的態度借用,因此養成了奉養與服從老人的傳統。傳教士一來,以為這種器物層級的事物不會有文化上的爭議,所以廣發給各個家庭。沒想到年輕人一旦不必向老者借用石斧,所有文化上必須遵循的範例也都蕩然無存。(無有堂曰:這其實有點「蝴蝶效應」的味道。) 偉大的發明常有革命性的效果;就像威而鋼改變了老人的生活方式,遙控器減少了觀眾對媒體頻道的忠誠度與增加了男人的肚圍一樣。

 

        所以,跟失眠類似,只要「失樂症」的狀況不改善,早晚我們會接受:「不快樂也是一種可以用藥物解決的病」的看法。只是這對整個社會與文化,確實會有深遠的影響。

 

「美麗新世界」

美麗新世界 (Brave New World) 是許多五年級朋友讀過的書,它與「一九八四」一樣,都是當年反烏托邦、反共氛圍下當道者「鼓勵」學生們看的課外讀物。書中記載了與前段的快樂丸類似的情節:由政府統一發放配給情緒藥丸─「索麻」,麻痺所有國民,讓所有人都快樂。

 

書裡描述:在想像的未來新世界中,人類已經人性消泯,成為嚴密科學控制下,一群出生前就被註定身份與命運的奴隸。嬰兒完全由試管技術產生,所謂的「家庭」、「愛情」、「宗教」都變成了歷史─比如說,性愛就成了小孩子間的遊戲。所有情緒問題都用「索麻」解決。一天工作結束,索麻下肚,飄飄欲仙,沒有煩惱。

 

這個全民快樂的社會基礎是階層種姓制度。人在出生之前,就已被劃分為「阿爾法(α)」、「貝塔(β)」、「伽瑪(γ)」、「德爾塔(δ)」、「愛普西隆(ε)」五種階級。前二者將被培養成為領導階層;伽馬是普通階層,相當於平民;德爾塔和愛普西隆最低賤,只能做普通的體力勞動,而且智力低下,以便他們甘於較低階層的地位。

 

書裡還用辯證的方法闡釋不能人人都是領導者,否則多頭馬車,自相殘殺。政府做了一個實驗,消滅塞浦路斯島的原住民,移入25,000名「正阿爾發」,結果幾年之內,就自相殘殺殆盡。

 

所以,書名雖是美麗新世界,其實全書意涵著嚴厲的批判:人為造作太過的災難,危害程度絕對超過我們以為正在經歷的「亂世」。快樂丸的效果只能建立在藥力麻痺的假像與殘酷的奴隸制度之上。

 

找快樂的方式

如果不能吃藥,那就只好另尋快樂的方式。其實歷史上中國的文人很可憐,連快樂的自由都不太「敢」有!不僅稍微沉溺在器物技械裡,就被說成「玩物喪志」,就連快樂的心也得壓抑。甚麼「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樂以天下,憂以天下」。這樣子甚麼時候才能真正快樂啊!

 

以桃花源記一文儼然成為田園派宗師的陶淵明,他找快樂的方式獨樹一幟。在「歸去來辭」裡就寫了以下好幾種方法:

n   煩到受不了了,回家看孩子!(…載欣載奔;僮僕歡迎,稚子候門。)

n   關起門來,喝酒兼觀賞自家的花園。(攜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

n   跟親友聊天,或是彈琴讀書。(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

n   登山大叫,河邊作詩。(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 這看起來怪怪的像瘋子!

 

當然,陶大師這種鴛鴦蝴蝶派加竹林七賢式的快樂方法,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欣賞。講完文場我們再來談談武場的快樂方式。

 

南北朝時南方梁朝有個大將叫曹景宗,戎馬一生,富貴尊榮,但也曾有以下的真心話:「我年輕時在鄉下,騎著神駿的快馬,與幾十個少年一起打獵,大家都騎馬,挑彈弓弦,做出霹靂的聲響,射出去的箭咻咻做聲,如同餓鷹呼號。在平地上追逐走獸,射到了就立馬食用,渴了就喝它的血,餓了就吃它的肉,覺得這滋味香甜如同甘露;像是風聲在耳後呼嘯,鼻孔中都要噴出火來。這種快樂真是讓人忘了死亡,不覺得老境將至。」(原文:我昔在鄉里,騎快馬如龍,與少年輩數十人,騎駿馬,拓弓弦做霹靂響,箭如餓鴟叫;平澤中,逐麞數肋射之,渴飲其血,飢食其肉,甜如甘露漿,覺耳後風生,鼻頓出火,此樂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將至。)

 

        這種五陵年少,喑嗚叱咤的簡單的快樂,是多麼直接奔放!

 

那麼現在出人頭地之後呢?「今來揚州做貴人,動轉不得路行,偶開車幔,小人動曰不可,閉致車中,如三日新婦,遭此困頓,使人無氣。」顯然我們的大將軍成功以後並不快樂,快悶成出嫁的大姑娘了!(無有堂曰:不知怎的,我覺得曹大將軍的際遇與日本的雅子妃有點類似,都像廟堂之上的籠中鳥…)

 

苦中作樂

人生如果沒辦法不吃苦,那麼試著「帶病延年」,苦中作樂,也是不錯的方式。此道教主當推蜀漢後主劉阿斗。他的前半生是太子和皇帝,後半生卻淪為階下囚,亡國奴。可是自在如他,就是能說出「此間樂,不思蜀」,這種自嘲娛人,卻又充滿政治智慧的無奈話來。另外一個例子也是皇帝,隋煬帝楊廣把大好一片河山搞成天下騷動,烽煙四起的糜爛局面,自己躲到紙醉金迷的江南,企圖眼不見為淨,可是心裡總覺得末日將到。一日對鏡自照,半開玩辦挖苦自己,說了一句:「好頭顱,誰來取?」這種苦樂相參的預言。

 

苦中作樂的極高段數便是幽默感。不管前路多艱,幽默感總能帶著我們一路前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時候讀西遊記,總為孫悟空的幽默感笑得流淚。像有一次又出來一個神通廣大的妖怪,天兵天將都被打得丟盔卸甲,只有我們的齊天大聖還面帶微笑。哪吒便罵孫悟空:「這死潑猴還笑!我們都是因為你才落到這個地步!」孫悟空:「我有甚麼辦法?哭不出來只好笑了!」

 

西方的幽默大師也不少,美國總統林肯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當時參加地方初選被擊敗,有促狹的人問他失敗的感覺如何,他說「像一個腳趾被踢到的孩子,因為太痛而不能笑,又因為已經長大而不能哭。」還有雷根總統1981年遇刺時的話也是經典:他的夫人匆匆趕來,原本以為會是夫婦相擁而泣的畫面,沒想到這老先生說了一句:「親愛的,我只是忘了躲開那顆子彈。」

 

希望我的快樂商數HQ能夠做到下面這樣的境界:如果問一個不小心墜樓,但卻還沒摔到地面的真正快樂的人「你現在感覺如何」時,他會怎麼回答?

 

我預期他說:「到目前為止還好!」

( 知識學習健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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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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