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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5 16:29:36瀏覽893|回應2|推薦7 | |
就像六千五百萬年前絕種的恐龍,「君子風度」這四個寂寞已久的字,拜巧克力光碟之賜,再度出來領受了一次稀稀落落的掌聲。 當然,我們有一千個理由再把它打個冷宮:這種甚麼「勝固欣然,敗亦可喜」、「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的運動家風度,簡直就是禍延子孫的loser哲學嘛! 愈是這樣,鳳毛麟角般的君子風度才愈顯可貴。它提醒我們那個從人類離開失樂園以後的夢想:簡簡單單地鬥,磊磊落落地贏,輕輕鬆鬆地輸。讓我們回到以前的時代,像欣賞藝術家的不羈狂放一樣,探索幾個君子風度的故事。 人性照耀戰場的通商破壞艦─大西洋號 跟政治相仿,戰場是最能測試人性的地方,特別是對勝者而言。手中有槍有砲,面對著赤手空拳,俯伏降服的敵人,得有相當的自覺,才能克制住血債血還的原始衝動。經歷了二十世紀二次世界大戰血的洗禮,有誰還記得當初德國潛艇的交戰規則是這樣的神話:「遇到敵商船,需浮起給予充分警告;俟船員脫離逃生後始得攻擊」? 在西方海軍史上,不管是法國、英國、荷蘭,這些現在看來望之儼然的老牌殖民國家,當年可是靠著半匪半官的「私掠船」,一種受到國家保護的海盜,攻擊西班牙與葡萄牙的運金船,而逐步累積起全球帝國的資本。就以英國為例,當英國和某國交戰時,國王們便會發給這些私掠船主「捕虜敵國商船之許可證」,讓這些民船自由攻擊敵國的商船,以截斷對方的海上運輸,削弱其作戰能力。當然,在背後驅動這些水手們捨死忘生的,除了「天佑女王」的愛國心之外,還有自由沒收並拍賣敵國船隻貨品的龐大經濟利益。皇家海家的「英雄」像德雷克與霍金斯等俱是此流人物。 到了二十世紀,私掠船出現了現代版─通商破壞艦,這是海軍實力略遜的國家例如德國,以正規軍艦偽裝成商船,在敵國交通線後方所進行的破壞活動,包括攻擊商船,破壞商港與油槽等;少少幾艘通商破壞艦便可以製造不成比例的恐怖。它還可以迫使敵方海軍動用大型軍艦進行追捕與護航,從而減少前線的壓力。 在這幾艘通商破壞艦之中,有一條德國的「大西洋號」,它的故事堪為君子風度的表率。這條船的船長叫做羅吉。羅吉艦長雖處於艱難的敵後,卻盡可能以文明的方式對待俘虜。擊沉的商船他一定確保所有船員的安全;曾經不止一次,他發現了可以攻擊的目標,卻因為考慮「敵船上人員過多,可能無法完全收容」而放棄攻擊。對那些收容在大西洋號上的俘虜,平日他們可以自由上甲板,甚至在船上帆布游泳池裡游泳。他們得到的食物配給與德國艦員完全相同,被俘的船長們還有自己的房間,保有相當的隱私權。 這樣子人性地對待敵人,讓他贏得了超越國籍仇恨與敵我意識的友誼。大戰之後的艱困年代裡,他不時收到以前被他俘虜的人,輾轉從國外寄來的食物包裹。這該是值得謳歌的人性光明照耀戰爭黑暗的故事。 最後一點尊嚴 另一個故事也和海軍有關。1895年1月底,清日甲午戰爭已大勢底定,曾經不可一世的北洋艦隊全軍覆沒,殘存的軍艦或者自沉,或者被俘;高級軍官像海軍提督丁汝昌,鎮遠大副「東方納爾遜」楊用霖,「定遠」總兵劉步蟾先後服毒自盡,這些人的靈柩原本將用民船送出已經陷落的威海衛。這時丁汝昌的老朋友,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伊東佑亨得知了這樣的安排,在日記上寫下:「…胸中不禁感慨:丁汝昌雖力盡戰敗,但如果他的遺體載於一葉之舟,實為有血有肉的日本男兒所不忍…」於是便在他的特准下,將原北洋艦隊的一條小軍艦「康濟」,拆除一切武裝,改造為一艘靈船。 在錢剛的「海葬」裡,是這樣描述1895年2月21日下午的這場海上出殯的:「灰濛濛的海天中,黑色的靈船離開長臂般的鐵碼頭,緩慢滯重地向東口移動。它發出一聲喑啞的汽笛,駛過已成廢墟的砲台。突然間,海面上響起隆隆的砲聲。一艘艘日本軍艦上,鳴響哀砲,一面面飄揚著的太陽旗正緩緩下降…」戰勝的日本人伊東選擇用備極哀榮的方式,送他的敵人最後一程。 這種尊重敵人,把敵人當成可敬的對手的態度,在政治上可有先例麼? 有的,就是羅馬帝國的奠基者,也是集軍事家、政治家、文學家於一身,但現在更多地是以「埃及豔后的情夫」被記得的凱撒。 凱撒是以征服高盧的功業發跡的。他曾在高盧奮戰七年,其中有輸有贏,最低潮的時候是在第六年 (西元前53年) 的冬天,高盧全境暴動,羅馬軍團陷入個別被圍的被動局面,最危險的的時候連凱撒自己使用的佩劍都被敵人奪走。高盧人還把它懸掛在神廟中,作為信仰的一部分,鼓勵族人反抗羅馬。 在高盧全境再次被征服以後,有人建議凱撒把劍取回,以消弭這個恥辱的象徵。凱撒的話足為所有政客之鑒:「何必呢?既然已經變成信仰的一部分,就讓它留在那兒吧!」 當君子風度脫離了政治的機心,變成一種信仰與生活的態度後,凱撒的表現,可以令幾千年後的政客深感汗顏。在決定性的法爾沙拉斯會戰,凱撒徹底擊敗政敵龐培之後,這時就有人想藉著打落水狗以表達自己的忠誠:有一些凱撒派的人把羅馬的一座龐培像推倒。(無有堂曰:這種藉羞辱毫無抵抗能力的死人,以累積政治資本的做法倒是無遠弗屆,古今中外皆然。) 史書上只這樣記載:「凱撒知道了,就在原來的位置為龐培又立了一座全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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