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勤奮小廚不怕苦；胞弟沉迷酒與賭

天剛亮，街上還沒什麼人。村人們兀自在睡夢中流連時，江順已梳洗罷，打起精神準備上工。他輕哼著小曲，往甘美小館走去。開了灶房的後門鎖，便看見夥伴阿坤滿頭大汗地正忙著備菜。瞥見江順，阿坤抬頭望他一眼，道：「阿順，早」，視線又回到筍絲上。

江順應了聲早，隨即走進灶房，在瀰漫著熱氣的環境中忙將起來。只見他熟練地抓起兩巾五花肉，分三次拋到切菜桌上，快刀切將起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肉塊已浸在滷鍋的醬汁中，被火慢慢悶燒著。江順感到燥熱不堪，揮汗如雨，便開門出去透透氣。壓根子沒想到前腳才踏出門，掌櫃的甘老闆就喊道：「臭小子，工作都完備了嗎？膽敢出去納涼？中午刑部主事柳宇卿大爺要來我們這兒嚐鮮哪！還不趕緊和阿坤多備些好料！要是柳爺嚐得興致高昂了，說不定給我個小官做做，豈不是幸運得緊，哈哈....。要是你沒備好酒菜，招呼上怠慢了柳爺，當心我今個兒便把你給掃地出門！」江順莫名其妙被劈頭罵了一頓，心下不悅，看著老闆那副急於諂媚高官的嘴臉，正怕不小心笑出來時，耳邊又響起：「還呆在這裡幹什麼！快去準備啊！笨驢！今日可是個重要日子，你膽敢拖拖拉拉，明個兒老子就讓你沒頭路！」

中午時分，幾個村裡的熟客吃盡了筍絲五花肉，談笑不多時，便一一離去。在柳宇卿來到餐館前一個時辰，阿坤與江順已忙將起來，抹桌子，排椅子，擺碗筷，絲毫不敢馬虎，甘老闆甚至帶回三瓶花兒要他們擺放。一切備妥後沒多久，柳宇卿帶著隨從徐邵華大搖大擺，氣勢高昂的走進來，眼光冷冷地掃視了館內四周，宛若在巡察似地，一有什麼疏漏或錯誤便要大發雷霆。甘老闆趕緊鞠躬哈腰，嘴裡唸著一成不變的，每次權貴到館必說的話語：「大爺，請坐請坐，您來小館真讓在下深感榮幸之至，蓬蓽生輝啊！今日特地準備了上好的酒菜要請您品嚐品嚐呢！」

甘老闆待柳徐兩人坐定，走到江順身旁，低聲道：「快拿出我前天託人運來的那罈紹興狀元紅，在切菜桌下面。」江順聞言便進灶房，小心翼翼端出酒罈放在餐桌上。柳宇卿迫不及待打開蓋子，頓時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他不禁讚嘆：「好酒！」貪得無饜的臉嘴展露無遺。江順心中隱隱作噁，家境窮苦的他雖也愛好芳醇美酒，卻無貪婪之心。他早已聽聞村裡鄰人所言，這位姓柳的狗官生性貪婪，愛財好色，豪賭不愧，荼毒百姓，此刻，他的神色早已將他曾有惡行毫不隱藏地揭示而出，實是他萬萬想不到的。

甘老闆吩咐江順為兩位大爺斟酒，江順為柳宇卿斟了一杯，恨不得將酒往他頭上灑去，以洩心頭火，卻思及胞弟尚需自己勉力作工撫養，無論如何總得為生計著想，便仍不動聲色殷勤斟酒，心中暗罵不已。柳宇卿當然沒察覺江順隱藏的情緒，兀自賞酒，並滔滔講述政事。甘老闆熱切地點頭讚好，左一句柳爺英明，右一句柳爺賢德。

阿坤將老闆指點的湘菜「陳醋雞」、粵菜「鮑參翅肚」與「八珍冬瓜盅」、潮州菜「明爐燒螺」與「鴛鴦膏蟹」、魯菜「鍋塌豆腐」、浙菜「宋嫂魚羹」與「寧波燒鵝」、川菜「東坡肘子」與「螞蟻上樹」一一端上桌。滿桌的美食夾雜各種香味，皆是甘老闆畢生的拿手菜。只聽得柳宇卿連連讚道：「好！好！」樂得酒菜盡享，滿臉通紅，而江順默默站在一旁乾瞪眼。

阿坤站在一旁待命，早已累得眼皮沉重，雙手痠麻，恨不得這兩位貴客能行行好，早點離席，讓小的趕快整理完杯盤，好打個盹。甘老闆為了討好他倆，四十餘日前便指點他籌備食材，各地菜色的烹飪要訣、調味配料皆要他一一演練熟習。他是甘老闆的義子，多年前便在餐館中苦學，至今已習得十之八九，深得義父賞識。去年，甘老闆已決定將愛女淑美許配予他。

柳宇卿的隨從徐邵華默默地把江順和阿坤的疲累看在眼裡，他吃也吃不下多少，只夾了幾次菜，目光偷偷瞥著臉露倦意的兩個小廚，心裡直想喚他們也上桌同食，卻又怕柳爺不悅。在他心裡，一向沒有階級之分，他沒有傲氣。

甘老闆吩咐江順過去為貴客斟酒。柳宇卿卻趁著江順走進的時刻，快手往他頸項上掛著的鍊子拉去，轉眼已將鍊子扯了下來，動作疾速至極，竟讓江順絲毫不覺。這狗官生性貪婪至極，也因此練得了快手竊物的功夫。江順頸上那鍊子的鍊墜中其實藏有，江順戴了整整二十年，卻渾然不知，而唯一知道此事的雪姨卻又遠在他鄉，這機密也就此成了謎。

這個謎，一沉寂，竟也沉默了二十載，連同其中深隱的恩仇與過往被包裹在鍊墜中那麼久，竟在今日一夕被扯去。江順還有揭開這個謎的機會嗎？這一切過程又會多麼曲折？

當江順在餐館忙得不可開交時，胞弟江隨卻和幾個混混，聚集在村子角落一間小店，為了爭論賭盤的輸贏，互罵得面紅耳赤。其時江隨已喝得半醉，堅持不承認此局是自己賭輸了。

「我哪有輸！我贏了！剛才我是賭大！」江隨扶著木桌，身子搖晃著，邊大聲嚷嚷，邊怒視著賭友，目光彷彿燃著火焰。只見他胡亂抓起了酒杯，頃刻便失手摔落，杯片倏地迸得到處都是。

滿桌杯盤狼藉，六個墮落的人，殘酒與杯片，貪婪與爭奪。

碗片摔落後，江隨一個踉蹌，險些撞翻酒桌。

此時，一名穿著破舊粗布衣的中年漢子，運輕功瀟灑而至。

「各位弟兄，此處有好酒，我酒聖豈能錯過？今朝咱們不醉不歸！哈哈哈！」他笑聲剛止
，便抓起腰上繫的酒壺，為六人各斟了一杯。接著迫不及待飛身至陳列酒杯的長櫃前，自取一只酒杯，回到木桌前，自己斟了一杯桌上剩餘的酒。

店小二與眾人見識到他不凡身手，皆暗自驚嘆。在座六人皆歡，「大哥的功夫了得啊」，「好！好！咱們一起乾了！」舉杯將黃湯飲盡。豈料美酒一下肚，六人盡數不支倒地。布衣漢子淺淺一笑，攬起倒地的江隨，運輕功疾去，所有動作在短短幾秒內便完成，嚇傻了的店小二手足無措地親睹一切，兀自呆立著。

此中年漢子的真實名姓早已無人知曉，因他生性好酒，又富俠義心腸，助人無數，江湖人稱「酒聖」。此刻他下藥於酒中，迷昏六人，挾持一人，卻看似卑劣之行徑。

他，到底為了什麼？

P.S附上連結~

〈無憂劍〉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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